想点高兴事让我有力点
今年6月,正值世界杯,报社派我去采访云南边境村庄里的一些傣族和尚,他们组织了一支足球队,还夺取了县里比赛的冠军。
我很快发现,和以往的采访比起来,这的确是一趟美差。 在初夏的凉风中,我和同事在充满异域风情的寨子中穿行,像当地人一样打着赤膊,肆无忌惮地暴露在热辣的阳光里。我们走进一座寺庙,同事恪尽职守地拍照,我坐在厅堂下,风穿过堂前树叶的声音渐渐消失,我在长椅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球队的小和尚们聚在厅前等我。我满是歉意,他们却面带微笑。这是和以往多么不同的采访体验,这些侍奉佛祖同时喜欢齐达内的傣族少年,总是宽容、轻松又充满孩子般的好奇,和他们交谈让我感到宁静。
在那几天有时我会有一点负罪感,我知道我的同事们可能正在灾难现场,在面对上访者悲凄的面容,在机关大院里迷失方向。我正身处的地方宛如失落的世界,对比以往种种,这里所有的美德都像是反讽和启示。
从那以后,每当再次在深夜关闭电脑,我都尽量回想起在佛堂前长椅上的那个中午,幻想清风徐来,幻想一个比我正在接触的更加美丽的世界。当那些萧索凋敝的画面企图出现,我就对自己说:想点儿高兴的。
好像是王小波说的,除了你此时的生活,还应该有一个更加诗意的世界。记得不准确,可能加入了一些个人感受。本报曾经有一句名言:让无力者有力,让悲观者前行。我现在觉得,得让自己先强健有力起来。
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也必须永远心存美好。
一年前我和同事采访一起矿难,我们在山间搜寻小煤窑,却在山坳里看到一个正在演出的戏班。戏台上咿咿呀呀,台下坐着当地的农民,他们全神贯注,默默倾听。当时细雨飘摇,唱词在山间回响。就在脚下地底的矿坑里,100多矿工刚刚失去生命。
那是我从业以来最为奇特和富含深意的场景,你可以有无数种解读,但我现在觉得,那些沉默的,刚刚经历灾难,失去亲戚或朋友的农民,正在随着飘摇的唱腔寻求内心的平静。
他人亦已歌,或许就是这个意思。历史反复上演相同戏码,当必须直面惨淡的人生,真的猛士总在心里。
我不知道我那些值得钦佩的同事们是否有相似的感受,他们或许有着更为强健理性的心灵。但现在,在每一次令人不愉快的采访之后,我习惯于从心底里挖掘一些卑微的快乐。就为了在夜里,随着“嗡”的一声,电脑屏幕突然黯淡,散热风扇停止转动,四周陷入黑暗,而我能感到宁静的真实存在。 (责任编辑:rongzho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