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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快报记者 陈琦钿
‘悲愤漫画’是我的专业,为被害的善良而悲,为害人的邪恶而愤。到世上无可悲可愤之时我便失业了。上帝,尽快让我失业吧,阿门!
我的作品决不故弄玄虚,一定要人看懂。因为我出身的阶层是没有文化的。
我是个‘两面人’,外冷内热。我的心是女的,作品却是男的。
现在讲市场经济,所以我也要‘向钱看’,写写画画卖出去可以帮助别人……我就想着把钱给社会。
世上还有那么多人未过上好日子,自己就不敢享受,我觉得享受就是犯罪!
——廖冰兄
廖冰兄人物档案
1915年生,广西武宣人。
1932年开始发表漫画。其漫画尖锐活泼,针贬时弊,具有较强的社会批判意义。
1946年在重庆举办“猫国春秋”漫画展,轰动一时。
新中国成立后,曾当选广州市人大代表,历任中国美协理事、美协广州分会副主席、广州漫画学会会长。
2006年9月22日,在广州病逝,享年91岁。
“广东50年50经典美术作品”终于在11月评选出来了,廖冰兄1979年创作的漫画《自嘲》入选。然而此时,老人已远在另一个世界,但愿,他能收到这一喜讯……
今年9月22日9时40分,著名漫画家廖冰兄走完了自己91年的人生历程,在广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安详辞世。
廖冰兄原名廖东生,1915年出生于一贫苦家庭,靠吃千家饭长大。所以他总说:“天下一家人,应该互相帮助。”
东生小时候喜欢画画,可是家中没有任何读物,附近基督教堂派发的印有圣经故事的小卡片和上世纪20年代流行的月份牌画、民间木版年画、门神,甚至迷信的书画都成为东生喜爱临摹的范本。买不起颜料、纸,东生就用砖头角、碎瓦片或竹枝树枝在地面的阶砖上画,并戏称自己是在“阶砖大学”毕业的。
1932年,17岁的东生考入了广州市市立师范学校,这期间,东生开始用“廖冰兄”的名字在广州、上海发表漫画作品。
作为漫画家,廖冰兄一生有四个创作高潮。
20世纪30年代,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肆意践踏我国领土,时年17岁的廖冰兄开始创作漫画,《廖冰兄抗战连环漫画》、《抗战必胜连环图》从广州到武汉到江南,在半个中国的城乡里流传着。
40年代,日本投降,但人民仍然生活在国民党独裁统治之下。流落重庆的廖冰兄画成一百多幅题为《猫国春秋》的漫画组画,在国民党统治的“心脏”公开展出,如一枚重磅炸弹,震动整个山城,也为他赢得“一代鬼才”之誉。
解放前在香港的三年,他创作的市井漫画《阿庚传》,至今还有不少香港市民念念不忘。
文革期间,廖冰兄被打成右派,被迫搁笔。1979年之后,廖冰兄的《自嘲》、《噩梦录》等反思之作,开创了上世纪80年代漫
二十年过去,廖冰兄不再画了,他认为“中国的漫画死了”。他觉得,漫画的生命力体现在干预社会上,可是现在社会的变化已经超过了漫画家的想象,漫画已经起不了干预的作用了,那还画什么?
除了人所共知的“悲愤漫画”,廖冰兄还画了很多带诗、书、画的作品,他把它们统称为“三劣小品”。他曾作自序:“世有自称为或被称为诗、书、画三绝者。而我的画,俗而不雅;我的诗,只能算是顺口溜;我的字,无根基法度,可谓三劣。若要打分,每样最多得三十分,可是三者加起来便得九十分了,能不自我感觉良好耶?”
廖陵儿这样跟记者谈起了对父亲的印象:“他晚年更多是为了‘骗富济贫’而画,有谁既然衣食足思收藏,就拿钱来才给你画,他念念不忘世上的弱势群体,他把‘骗’来的钱扶贫助学。诸如此类,可见他所画的‘三劣小品’何其多也,但是,他对自己这些漫画之外的副产品从来就忽略不计。”
住院期间,廖冰兄做得最多的一个动作,就是不断前后摆动手掌,“这是捐款的意思,他想把他的大部分遗产都捐给社会公益事业。”廖陵儿说,“自2004年廖冰兄人文专项基金会成立后,我爸经常跟人说,基金会就是我生命的延续,我死后,你们悼念我的最好方式,就是多做善事……”
很多人都把廖冰兄称为“业余市长”,因为他“爱管闲事”,特别是“穷人的闲事”。他个人生活非常简朴,抽两块五一包的烟,吃青菜肉片。廖老的家里,没有任何装修,最大的家具是两把木头做的、自己漆上颜色的“沙发”,而天花板的一盏旧式风扇,转了二十多年都没换……可是,一看到没钱治病的癌症女孩,一听到诸如东南亚海啸之类的天灾,他就想方设法捐款,一次性3万、5万元地捐。
廖陵儿说,父亲去世前最后一次公众活动是7月初举行的“廖冰兄人文专项基金会义拍”,他拿出了自己的画作以及历年来书画友人相赠之作共计187幅进行拍卖,结果成交率100%,筹资82万元,在弥留之际,廖老更是决定把他的大部分积蓄,包括画作拍卖所筹集的资金82万元等约120万元,全部捐给基金会,一部分帮助重症儿童,一部分捐助给各地有需要的贫困者。邓勃/摄
那颗冰清玉洁的童心不在了
胡延滨
认识冰兄老人是因为叶欣。据说老人家知道叶欣牺牲了就非常难过,后来就发起要为叶欣塑像,并说好了为叶欣像题字。因为,他常去二沙岛医院急诊看病,熟悉这里的每一个医生和护士。
那天,陵儿大姐打电话来说老人家写好了,于是我们去看。
进门后,不大的三居室,显得很挤,老人戴着助听器,神情淡淡的,但眼神中偶然还闪着灵动的光芒。
我们问候过老人后,就去看他写的字,我原以为他只写了一幅,谁知是堆了满满一床,很多幅。陵儿大姐说,老人写了一天,反复写,总怕写不好。
“大医精诚”这四个字,就这样在一个年近九旬的高龄老人手中重复。老人的字很有些孩子气,写得圆头圆脑,但每一个字都格外用力。选定一张后,老人就用尺子压在纸上,笔齐了,用毛笔工整地签上了“冰兄”,并方方正正地盖了章。
其后有媒体采访老人,老人简单说了几句,陵儿大姐在旁边翻译着。
说完,老人就离开了我们这些热闹的人,独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在他的对面是一个尺寸很小的电视,放着《大闹天宫》,他津津有味地看着,浑然忘记了周围。
我们拿着相机和摄像机,一会在窗外,一会在窗内,从各个角度拍着他,他都未察觉的样子。只是专注地看着《大闹天宫》,那个精力无穷,上天入地,神鬼不怕的孙猴子。
那一幕深深地留在我脑海里,我后来始终认为,这就是冰兄老人的世界,一个和万丈红尘毫无关联的世界,一个冰清玉洁犹如孩子般纯洁的世界。
老人是那个世界中的孙猴子,他顽皮,他挑战,他自由自在,从他的世界眺望这红尘,该是怎样的呢?
叶欣烈士雕像落成了,活动上,冰兄老人突然出现了,看见急诊科的主任德叔,老人突然激动起来,他从轮椅中站起,走上前去,一把抱住德叔,失声哭了起来,喊着,“你没死,你没死!”眼泪洒满了德叔的肩膀,这个从死亡线上回来的男人,终于当着人落泪了。
这是冰兄老人给我留下印象的最后一幕。(作者系省中医院工作人员)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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