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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害人何先生将探头安在房门上方
“我是对有车族进行报复” 摄影/本报记者汪震龙
本月26日，东城警方破获一起离奇的案件———一名59岁老者由于心理失衡报复“有车族”，在深夜狂扎汽车轮胎，4年里竟然累计作案100多起。昨天，记者来到东城区看守所，独家采访了这位年近花甲的神秘“扎车胎人”。
在近距离接触中，嫌疑人秘先生并不像想象中的阴郁内向，反而表现得开朗、健谈、富有表现欲，举止中不时伴有神经质的小动作。警方称将对其进行精神鉴定。
让人吃惊的是，在被抓的前一天，秘先生所在的社区居委会组织大合唱，秘先生还指挥50多人合唱他自编的《和谐社区之歌》，恰恰与其扎车胎的行为形成了强烈的矛盾和反讽。
第一次给车放气心里特得意
记者：你以前是做什么职业的，有没有儿女，进来之后见过家里人吗？家里人听说这件事后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秘先生：我以前是牡丹电视机厂的工会主席秘书，给领导写材料一处错都没有。我有女儿和女婿，还有一个小孙女，被抓那天，本来我说好要送小宝宝上幼儿园的，结果自己没回来。
被抓后见过我妻子一面，她什么也没跟我说，只是向警察说我有病，想减轻我的罪责。我就向她说了一句，我对不起你。
记者：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第一次扎别人车胎的，当时是怎么想的，紧张不紧张，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秘先生：第一次不是扎车胎，而是给车放气。那是2002年夏天的一个雨夜，我晚上出去上厕所，看到胡同里有一辆车，就突然有了给车放气的冲动。我看到四下没人，就蹲下身子拧开了车轮胎的气嘴，然后在附近捡起一个小木棍顶上去，听到了“哧哧”的放气声，心里特别得意。
当时心里很紧张，想到如果车主正好上厕所撞上我，肯定得打起来。但第二天再遛弯过去看到车胎瘪了，特别有成就感，觉得你们有车族别牛，这下让你们开不了了！
雨天被车溅湿还遭司机指责
记者：第一次扎车胎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
秘先生：2001年单位让我内退，当时我刚刚53岁，内退后一个月才发380元的工资，我闲了好久，才在一个大学的图书馆找了一个门卫的活儿，每天要骑车来回奔波3个小时，一个月400多元的工资，这两块加起来还没有在岗的时候挣得多，所以心里特别不平衡。
那年夏天有一天下大雨，我骑车下班，正好一辆小轿车从我身边经过，溅了我一身水，还把我挤到了路边的一个大水坑里，脚都湿了。那个司机停下车不但没向我道歉，还指着我说了我一顿，然后开上车扬长而去了。
我当时只恨手里没有砖头，就从这开始我产生了报复有车族的想法。
记者：听说你专门制作了扎车胎的工具，是自己做的吗？平时这东西都放在哪？家里人没问过你这东西干什么用吗？
秘先生：一开始我作案并不频繁，大约两个多月才干一次，但用木棍放气太危险了，我要在车轮前蹲半天，容易暴露，有一天在家里找到一个纳鞋底的锥子，这样扎了就可以跑。直到今年下半年我开始频繁作案，有的时候一夜扎三四辆，有一次锥子折在了车胎里，这才换上了后来那个自行车车条。
不过扎车胎有时成功有时失败。我对汽车不了解，经常第二天发现被我扎的轮胎并没有瘪，进来之后，才从警察那知道，有些轮胎扎一百下也瘪不了。
看到车开不走了很有成就感
记者：你说扎车胎上瘾了，最频繁的时候多长时间扎一辆？
秘先生：主要是最近一个多月，几乎每天都出去，多的时候连扎过4辆车。
记者：每次扎过车胎之后碰没碰到过被你伤害的街坊？有没有街坊在你面前提起过车胎被扎的事？
秘先生：我家住在单位的大院里，因为大院的领导对我家不错，大院里的车我从来都不扎。我都扎附近胡同里的车，那些人我不认识。
一般扎过车胎，天亮后我会回去看。一开始我只扎一个轮胎，看到车主在换备胎，我心里就特得意。后来发现车主换了备胎车就开走了，我就改变策略，一下子扎两个胎，看到车主的车开都开不走了，我就特别有成就感！
记者：你曾说嫉妒别人住楼房、开汽车，自己住平房，有的时候想到这事情晚上睡不着觉，为什么会这样？
秘先生：整个大院就剩下我们一家没住楼房，我心里很不平衡。
我前列腺不好，晚上隔一个小时就上一次厕所，3点之后就睡不着了，只能看书、看电视，到了5点左右，我就想起了扎车这件事。
记者：你心里有压力睡不着觉的时候，有没有跟家人和朋友倾诉过？家人有没有关心或者察觉过你的心理问题？
秘先生：有一次扎车的时候我被看车人看到过，我身体不错，在胡同里左绕右绕把追赶的人甩掉了。那次我特别害怕，回家后跟妻子说了。她说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呢，被人抓住要蹲监狱的，我从那以后半年没有再干。
不过后来又忍不住了，好像上了瘾一样，我都是选择秋冬时节的凌晨扎车，妻子以为我出去上厕所，根本不知道，我也再没向她说起过。
我要跟那些有车有房的比
记者：听说你现在每月的固定收入也有1500元，你想没想过社会上还有很多生活不如你的人，但他们并没有采取你这么极端的方式？
秘先生：我妻子也这么劝过我，她说不如咱们的人还很多，你跟那些民工比比，那么强的劳动力，冬天没暖气，夏天没空调，一个月才挣600元。我跟她说我不这么比，我要跟那些有车有房的比。
记者：在你心里“有车族”是什么样？你扎车的小区都是老胡同和回迁房，很多人也并不是你说的“有钱人”。
秘先生：有汽车的人就是有车族。我扎车没有什么选择，不管好车坏车，只要是在暗处，奥拓我也扎过。那些有钱人我也见不到，我是对有车族进行报复。
记者：你的亲戚和朋友里面有没有开车的人，如果是他们的车停在你面前，你会去扎吗？
秘先生：我女儿买过一辆10万元左右的车，后来又卖了，我说过熟人的车我是不扎的。如果我自己有车，车子被别人扎了，我肯定也会很生气，也会骂是哪个坏蛋把我的车扎了。
我打算赔偿损失但胆小不敢登门道歉
记者：听说你平时很爱运动和唱歌，一个开朗的人为什么还干出这么极端的事情？
秘先生：我这个人确实很有两面性，有的时候特别阴郁，很多次想轻生，但有的时候又非常的阳光。我被抓的前一天，我们居委会组织大合唱，我还带着50多人合唱了自己编的《和谐社区之歌》。
（秘先生说着说着还站起来为记者边指挥边演唱了一段）
记者：现在后不后悔，想没想过出去之后如何面对家人和社会？
秘先生：现在当然后悔，对被扎的车主们也特别惭愧。我现在打算赔偿他们的损失，只要有凭证是我扎的胎，我会按照价格赔偿。不过我肯定不会向车主们去登门道歉，不是不想，是不敢，我这个人胆子一向很小。
警方：将对其进行精神鉴定
昨天，东城区看守所负责预审此案的曹永志告诉记者，秘某在交代问题时很主动很配合，但能看得出他平时心胸比较狭隘，遇事爱钻牛角尖，警方下一步将对秘某进行精神鉴定。
据介绍，秘某刚开始情绪不稳定，觉得今后没脸见人了。进来之后秘某还一度遭到嘲笑，很多嫌疑人对他说，从来没听说过扎车胎进来的。
不过昨天秘某在放风的时候给大家唱了一首歌，获得了大家的认同，他还表示新年要组织大家进行一次文艺演出，他还要为大家当指挥。
受害人何先生：如果他道歉我能原谅他
秘某在24日作案时的过程被受害人何先生密录下来，警方正是通过这段录像抓获了秘某。何先生称自己的车被扎过6次，忍无可忍之下才花1000元安装了摄像头。
记者昨天来到秘某作案的小胡同，胡同很窄，停着很多辆私家车，但没有什么特别好的车。何先生说，自己的车被连续扎过之后都气晕了，有好几天都是夜里睡在车里，一心要抓到扎车人。后来实在熬不住才安装了监控录像。
“真没想到会是附近的一个老头，现在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何先生说。当记者问能不能原谅秘某时，何先生说，如果他真能够道歉，我想大家都会原谅他的。
记者手记
采访秘先生的过程，就像观看一部后现代主义的话剧，在充满了荒诞和反讽的表现形式下，展现着一个扭曲性格中隐秘的辛酸。
在一个飞速发展的多元化社会里，面对物质的刺激和精神的压力，每个人都会产生心理上的不平衡感。对于个人而言，秘先生面对心理失衡，选择了一种极端而愚蠢的方式，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制裁和舆论的谴责。而对于整个社会，那些影响和谐的阶层间的隔阂与仇视，却不是简单的制裁和谴责所能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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