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告别公交月票福利时代 取消月票一波三折

本报记者 薛珺 摄

　　北京告别公交月票福利时代

　　月票制致使北京公交亏损，交通资源配置不合理，在取消它时，北京历经波折

　　□本报记者 钱昊平 北京报道

　　■核心提示

　　今天，北京取消了公交成人月票卡、学生月票卡和公交地铁联合月票卡。

　　在全国各大城市中，北京是最后一个取消月票福利制的城市。

　　北京月票福利制起始于1950年。在之后的50年内，它愈来愈不合时代进步的节奏，成为公交系统亏损一大原因，并造成了交通资源的不合理配置，月票适用车内出现超常拥挤现象。

　　但作为全国的政治中心，在取消这项人们依赖已久的福利政策时，北京经历了其他城市所未经历的曲折。

　　昨日，新街口豁口公交车站，调试完毕的刷卡机上显示出0.4元的新费用，1月1日起，刷卡乘坐9字头除外的公交车打4折，学生卡打2折。

　　对于月票取消，谷树心情复杂。

　　在每天出行中，他早体会到月票制的弊端，“要费心盘算如何换乘月票车”，“上下班高峰月票车内超常的拥挤”。但长久以来，谷树仍习惯使用月票，即便目前他的年收入有10多万。

　　究竟有多少人像谷树那样对月票福利有所依赖，并依赖到何种程度，这些问题曾始终困扰着北京市政府。

　　“这也是北京没有轻易取消月票的原因。”段里仁曾多次参加北京市政府关于交通系统的会议。他是北京交通管理工程科研所名誉所长。

　　段里仁说，这项长达半个多世纪的福利制度早不合时宜，它成了公交系统亏损的一大原因，“早在2004年，月票这一项就使北京公交集团亏损11.94亿。”北京是全国各大城市中最后一个取消月票制，而在取消过程中，经历了其他城市所没有的曲折。段里仁说，就因为北京是全国的政治中心，要取消一项人们长久依赖的福利政策时，必须慎重。

　　月票背后10多亿亏损

　　在1999年前后就有取消月票制的呼声，月票制造公交系统严重亏损，和交通资源不合理配置。

　　在段里仁的记忆中，北京取消月票的呼声在1999年前后就有了。“当时的一个主要出发点是为了减少公交公司的亏损。”在1999年之前，公交月票已有数次涨价。2000年，月票再次涨价，普通职工月票的价格为30元、通用职工月票为40元。

　　即便如此，月票仍是公交公司亏损的一大原因。据公交部门统计，2003年每张月票的实际成本已达103.41元。

　　仅月票一项，公交公司全年就亏损11.02亿元。

　　在生活中，谷树也感受到月票制带来的负面效应。

　　300路和830路同样都从六里桥到静安庄，它们在同一线路、同一时段中，出现了两种截然相反的现象。

　　300路可以使用月票，车发动后，车内始终拥挤不堪，“人都被挤成相片了”。而830公交车不能使用月票，起步价2元，全程6元。在途经三四个站点时，车内出现了空座的现象。

　　北京市发改委和市交通委、市财政局、市运输管理局研究后，在2004年8月23日，向市政府上报的《关于改革我市公交地铁月票价格的请示》就提出，月票的存在不利于合理配置交通资源，致使月票有效的线路乘客多，月票无效线路乘客少。

　　段里仁说他在2003年、2004年多次参加政府部门的会议，取消月票的呼声在当时很高，政府层面对是否该取消月票、如何取消的讨论一直不断。

　　取消月票一波三折

　　考虑到政治影响，月票制的改革并未被政府通过，直到2005年推出IC卡，月票的纸质形态才被取消。

　　谷树曾经是首钢的职工，90年代辞去了公职，成了卖百货的个体户。如果时间富余，他出门还是愿意坐月票车，“一个月能省下百八十块钱，省一块是一块。”像他这样希望能享受低票价的月票持有者有105万人左右，差不多占到了北京城区人口的1/10，这当中包括相当数量的外地人口。没有人能预测取消月票对他们到底有多大的影响。

　　2005年1月23日，北京市市长王岐山在参加西城区人大代表审议《政府工作报告》时表示，由于公交月票牵涉广大老百姓的福利问题，故改革方案将审慎考虑。

　　那时全国大城市的公交月票已基本取消，只剩下北京仍坚持着这项从1950年开始的福利政策。

　　也就是在那一年，北京市发改委提出了将纸质月票改为公交IC卡的想法。这成为了取消月票进程中的过渡手段。

　　首先从形态上，月票的纸质形态消失了。其次，从原先的月票不限次数改为限制刷卡140次。

　　这个方案在2005年4月15日，并没有被市政府通过，“当时市政府考虑到时机不够成熟，所以没有通过该方案。”段里仁说。

　　过了一个多月后，这项改革方案才被市政府接受，并将公交、地铁票制票价改革列入2005年工作计划。这一年的11月23日，北京副市长吉林对外宣布，“北京将推行IC卡，以取代现在的纸板月票。”直到2006年的5月1日，谷树才拿到一张崭新的公交IC卡。月票的纸质形态终于被取消了，但月票作为一种概念依然存在。

　　IC卡为取消月票提供依据

　　公交IC卡为统计月票使用频率提供了结算的后台，成为取消月票制的关键步骤。

　　2006年12月7日，北京拟取消月票新闻发布会之后，北京市委一处级干部透露，北京市委的主要领导一开始是不想取消的，说北京市财政可以补贴亏损的这一部分。因为只知道有100多万人使用月票，但不知道具体的使用频率，如果有过多的人依赖，怕取消了引起社会的不稳定。

　　公交IC卡的出现解决了这个难题。实行公交IC卡之后，为统计月票使用频率提供了一个结算的后台。

　　到目前，一卡通刷卡乘车已有半年多的时间，有关部门的统计显示，月票卡的使用效率并不高。目前成人月票的平均刷卡次数为每月86次，从统计数字来看，每月能够刷卡140次以上的乘客只有2.6％，目前公交每月月票卡的充次量维持在105万张，按照该统计数字计算，每月只有2.73万人能够刷足140次。

　　“科学计算出能足次使用月票的人并不多时，北京市可以大胆地取消月票。”北京市委的这名干部说。

　　“在取消月票这个问题上，北京市一直是非常谨慎的，因为作为首都，北京强调的是稳定，生怕引发不稳定因素，所以北京的月票取消过程很慢。”段里仁说。

　　取消月票不等于取消公益

　　月票取消后，公交更将作为公益事业发展，2007年政府投入将增加13亿。

　　在月票取消的酝酿过程中，一场关于公交是否属于公益事业的讨论在激烈开展着。

　　社会上有人担心，是否月票取消了，公交也会从公益事业的领域中消失。

　　在2005年5月20日，北京市某领导人就曾表示，政府计划将继续实行低票价政策，不以降低政府对公交补贴为目标，充分考虑乘客的承受能力，对学生和低保人群给予优惠照顾。而在2006年，北京市政府主要领导更明确提出，要把公交当成公益事业来办。

　　12月5日，建设部城建司副司长王凤武对本报记者说，发展公共交通要采取低票价的方法。“根据统计，交通成本不能超过总收入的12%，超过这个数字，一般家庭就会觉得有压力了。”王凤武说，发展公共交通就要实行公交优先，这是取消月票急需解决的问题。

　　北京市交通委副主任李建国在12月7日的发布会上介绍，2007年北京拟对公共交通设施用地、投资安排、路权分配、财税扶持实行“四优先”政策。交通部门正对这些相关改革政策向社会征求意见。

　　北京市已经作出一系列计划，2007年政府的投入将增加13个亿，使公交的投入资金达到40亿元。

　　打折优惠能否长久

　　月票取消后持卡者乘车能打4折，市民谷树担心这优惠能持续多久。

　　月票虽然被取消了，但谷树觉得并不是所有问题都解决了。他对办IC卡要交20元押金的做法比较有意见。谷树认为，收取IC卡押金是月票改革中比较遗憾的地方。

　　中国消费者协会律师团团长邱宝昌一直对收取IC卡押金的做法持反对意见，在他看来，首先不该向消费者收押金。

　　“消费者应该对卡尽到妥善保管的义务。”邱宝昌认为，卡是经营者要求消费者出示的消费凭证，就该向消费者免费提供，月票没取消之前，纸质月票也是有成本的，可能只有几厘钱，但能向消费者要吗？

　　早在2005年5月12日，北京市信息产业协会秘书长徐祖哲就向市长信箱中提交过《公交“智能卡”的押金定价过高》的意见，他觉得卡的押金为10元比较合适。

　　“他们说成本有20元，把售票亭、运行系统的钱都算了，都让乘客承担，显然不合理。”徐祖哲说。

　　徐祖哲经过调研得出结论，一张卡的成本不会超过6元钱，12月10日，他告诉本报记者“一卡通公司的老总来找过我，也承认了。”谷树看了报纸，知道今后对持卡者采取乘车打四折的做法。他算了一下，似乎他的乘车成本比以前更低。

　　但同样有一个问题让他想不明白，既然说公交是公益事业，实行低票价，为什么不直接对月票车降价，而要采取持卡打折的方式？”我希望一段时期后，不要打折的线路越来越少，享受的折扣越来越少，这样将是种变相的涨价。”

　　■记忆

　　市民谷树30年 的月票生活记忆

　　谷树自小住在前门东花市一带。他上了中学以后，办了第一张月票。

　　当时的北京城不像现在这么大，就连真正意义上的二环路也没有，公交车几乎各个地方都能到。

　　1950年8月，北京首次发售了月票。1955年11月，普通月票3元。谷树办的学生月票比普通月票便宜一半。

　　让谷树印象颇深的是当时办理月票的手续颇为繁琐，“不是谁想买就能买的。”当时学校对办月票的管理非常严格，学生想要办月票，必须提供准确的家庭住址，家离学校的距离在四站地之外才符合办理月票的条件。

　　具备了这个前提，学校方能开具办理月票的介绍信，盖一个红色的印章才算生效。

　　以前，谷树拿着月票可以坐任何公交车。直到1997年，在谷树家门口出现了808空调车，他才知道北京月票无效车。

　　月票无效的出现是因为，当时想满足一些不具备开通公交车条件的地区出行需求。

　　按照当时规定，1万人口开通一条月票车线路，有些地方达不到这个数字要求，就只能开月票无效车线路了。

　　谷树因为住得离前门近，经常能看到808路空调车在前门靠站上下乘客，但他基本是不坐的，因为觉得两块钱的票价太高了。

　　此后，北京的公交车越来越多，车速越来越慢。很多线路上出现月票无效车，但它们的出现反而使得月票车越来越堵。

　　虽然每次挤月票车，谷树都会抱怨，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依旧会使用月票，谷树说，那或许只是习惯吧。今后谷树上车出示月票的习惯将一点点地消失在记忆中。

　　本报记者 钱昊平

(责任编辑：车东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