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鸿儒先生的新作《福泉往事》,已由贵州人民出版社出版。这部35万字的回忆性作品,情浓意厚地再现了他少年时代的生活,那是一段早已逝去却又让人永不忘却的往事。卒读此书,感受良多。
王鸿儒先生是福泉人,著名的历史小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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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泉往事》是一部回忆性质的文学作品,属于余秋雨先生所说“记忆文学”的范畴。作者打开回忆的闸门,把上个世纪四十年代末至五十年代的往事,不加斧凿地作了追叙,毫无过滤地记录下来:福泉城内的古街老巷、乡间的习俗风情,尤其是父母伯叔、兄弟姊妹、邻居友朋,都在书中得到生动的再现。他既不着意地突出什么,也不扭曲地淡化什么,一切都是情之所钟,兴之所至,自自然然,真真实实。尤其是在字里行间流淌出的对故土和儿时的深情怀念,看出作者对乡村及小城生活的铭刻在心的感受,所以虽然是最平常的事、最习见的人,在他笔下也写得有滋有味、有形有神,就好像有一种深埋在作者心底的情感在奔突、要抒发。没有对于过往生活的深炙感情,在数十年后要来营造这种记忆的语境,很难想象;要把这些人物、事件及细节转化为审美对象,没有相应的叙事技巧,也会失去依据和可能。
文学乃至整个艺术,从审美的角度看,可分为娱人的和娱己的两类。娱人的作品是写给别人看的,有较鲜明的社会功利性;娱己的作品则是作者情感迫切要求表达的结果,是作者内在激情的释放和解脱,文学史上的不少名篇都属于这类作品。这既是“记忆文学”的突出特征,也是《福泉往事》所营造的记忆语境给人印象最深刻、也最能打动人的原因。
正因为这样,《福泉往事》才能引起读者的广泛共鸣。优秀的娱己作品不会永远停留在作者的自我满足上,它的社会效果是通过激起读者的共鸣,从而更有魅力地“娱人”。笔者与王鸿儒先生同龄,又都是大山里走出来供职于当今文化教育界的人,因而《福泉往事》对于我们这些与他有相似人生经历的读者来说,很容易地就能走进他所营造的语境,从而激起情感上的强烈共振。作者少年时代的那个世界和那个世界形形色色的社会人生,乃至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弥漫在这些事象上的时代及文化的氛围,我们都是很熟悉的,一旦被他写了出来,会感到分外地亲切,唤起我们无边的怀想。尽管我们这一代人各自的“往事”会与作者不尽相同,但读着这本书,我相信大家都会被他带回到那个遥远的尘封的岁月里去。即使是那些年龄、经历与作者完全不同的读者,也会由于作品那隐含着作者现代意识的孩童视角,使潜藏在心中的童稚情结迅速地鲜活起来。这里有《福泉往事》所采用的叙事策略的原因,诸如作者叙事时一再提到的“那时不懂事,便……”“我那时真的不懂事”等等,即为读者营造了一种记忆性的语境,因而唤起了读者心中“那时不懂事,便……”的同构式回忆,形成了更深厚、更广泛的心荡神驰的艺术共鸣。这种意识被唤醒后产生的共鸣,许多时候是出于人的潜质和本能。它在文学接受中大量存在,可惜文学研究中少有触及。这是文学理论永远滞后于文学创作的现象,值得我们去仔细地玩味并深入地探讨。
最后,还应该特别指出,《福泉往事》所营造的记忆性语境,具有很强的文化厚重感。这是读这本书的时候,不经意间都能够感受得到的。由于王鸿儒先生不仅是著名作家,而且还是研究贵州本土文化的学者,因此在叙述往事时,从一个地名或一个景观便会引出与之相关的史实、典故、传说、诗文。比如面对竹王城,就寻踪夜郎国;谈到家世,就援引了朱元璋调北征南、经黔入滇的历史;忆起母亲摆“老变婆”的故事,便指出“老变婆”是地道的土产童话,是“贵州本土文化中作为邪恶象征的一个符号”,等等。在作者顺手拣来的这些点点滴滴的议论中,《福泉往事》的文化厚重感增强了,此其一。二是作品的最后一部分记录了福泉的人文景观和自然景观。这部分文字的视角处理虽然与全书小有不谐,但它的存在却形象地表现了福泉古城的典型性,深刻地揭示出书中人物生活和成长的文化土壤,因之成为整部作品不可或缺包孕深厚的部分,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它让读者跳出古城的狭窄范围,放眼文化积淀深厚的福泉大地,聚古往今来于笔下,将书中人物的性格、精神和他们的喜怒哀乐与之联系起来,从而深化对作品的审美理解。而这,或者正是作者营造“福泉往事”这一记忆性语境的最终目的之所在。
作者:刘隆民 来源:金黔在线—贵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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