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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不!李刚,一个月收入只有2000元钱的平凡打工者,面对身患尿毒症的妻子,毅然选择承担责任,不离不弃地将爱情进行到底,以一己之力,擎爱神之剑,与尿毒症病魔搏斗了10年。他们的爱感动天地,让死神走开。
10年前,李刚在向卢凤求婚时说:“我如果娶了你,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跟你离婚,一生一世都会和你在一起。”
10年中,卢凤身患尿毒症,无数次入院治疗,多次接到病危通知。
李刚从未离开,他一直悉心在她身边照料。
10年后的今天,卢凤对记者说:“我很阳光,我不怕死,因为我拥有一份不褪色的爱情,很满足,无所求,也就无所惧。所以我的精神越来越好,现在不仅能自己照顾自己,还能干家务,帮他分担一点家庭负担。”
这天是2007年元月5日。下午4点的阳光,透过咖啡厅的落地玻璃墙,照在李刚和卢凤的脸上。
阳光有点眩目,他们的脸孔显得虚幻而又真实。
时光在虚幻中倒流。
“百灵鸟”恋上“闷葫芦”
1995年7月的一天,学了3年厨师的李刚,当上了车公庙食街湘州大酒楼的厨师长。那年李刚25岁,他觉得自己挺牛。
不过,他很快发现,在这个店里,有一个人比他更牛。
老板的亲戚,店里的收银员、湘妹子卢凤。她性情开朗,店里不时飘出她百灵鸟似的笑声,但每次见到李刚,她总是素面朝天,半只眼都不愿瞧他一下,这让李刚心里很不舒服。
这天,李刚刚在厨房里忙完,满手油腻,正好有朋友来访,他就跑到收银台,让卢凤撕些卫生纸给他擦手,连叫几声,卢凤头也不抬,他稍提高了声音,卢凤瞪着他吼道:“喊什么喊,纸在那儿放着,你自己没长手,不会自己拿吗?”
“那天我觉得很受伤,心里那种‘牛’的感觉一扫而光,”李刚笑着说。“我不明白她干嘛这么对我有成见,一点面子都不给。”
可李刚没想到,那天夜里下班时,他被卢凤叫住了。
她叫他一块去吃夜宵,好像白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同去的还有其他几个同事,卢凤边吃东西边说笑,吃完夜宵,没等在场的男同胞出手,她就抢着把单买了。“那些日子我之所以对他不客气,就是看不惯他那副牛哄哄的样子,整天见人总绷着个脸不言不语,好像谁欠他几百吊似的。”卢凤笑着说,“后来慢慢才知道,他其实根本就是个闷葫芦,老实得近乎木讷,三脚都踢不出个屁来。”
后来,下夜班后卢凤就常约李刚和同事去吃夜宵或玩电子游戏。
日子久了,同去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他们相爱了。
岳母灵前他向她求婚
他们相恋了快两年,但李刚没对卢凤说过“我爱你”,也没有向她求过婚。其间,他们离开了车公庙湘州酒楼,各自在不同的单位从业。
1997年3月23日,正在上班的卢凤忽然接到湖南老家的电话:她患病8年的母亲去世了。卢凤觉得天旋地转。
母亲最揪心的就是女儿的终身大事,卢凤告诉过母亲她和李刚的事,她已计划好5月份把母亲接到深圳来,看看未来的女婿李刚,没想到母亲却先一步去了。
卢凤难过,是因为这遗憾今生无法弥补。
她打电话把噩耗告知李刚。
半小时后李刚出现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两张去湖南岳阳的火车票。
他们到达位于岳阳卢凤的家里时,已是第二天中午。卢凤的父亲出差未归,家里由亲友为母亲设起了灵堂,卢凤一到母亲灵前就哭昏过去。卢凤的父亲第二天早上才从外地赶回来,卢凤见了父亲只是痛哭,都没来得及向父亲介绍一下李刚。
李刚“扑通”跪在卢凤父亲面前:“我叫李刚,是卢凤的男朋友,我这次来一是奔丧,二是求婚,我请求您把卢凤嫁给我。”
未来的岳父愣了,卢凤愣了,满屋子人都愣了。
李刚接着对卢凤说:“我如果娶了你,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跟你离婚,一生一世都会和你在一起。”
没有人讨论李刚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求婚,卢家人及亲戚从那一刻起正式把李刚当女婿看了,在丧事办完的第二天,由卢凤的几位舅舅做主,到镇上为两人办了结婚登记手续。
重病侵袭他们的爱情
从湖南回到深圳,卢凤应聘进入五洲宾馆工作,顺风顺水,一年后还正式签约成为宾馆在编职工。李刚这一年却流年不利,多次失业,情绪低沉。卢凤除了不断鼓励和安慰他,还经常带他外出广交朋友,以分散他的注意力和压力。
卢凤是在1998年4月1日和五洲宾馆签订劳动合同的,正好清明节快到了,她请了一周假,带李刚一块回岳阳老家给母亲扫墓。4月5日,她忽然发起高烧,到当地医院打了退烧针,好像没事了,但在7日回深圳的火车上又发起高烧,8日回深圳后赶紧到第二人民医院就诊,医生一量她的血压,顿时变了脸色,说可能麻烦了,初步断定可能是急性肾炎,要求她立即住院。
卢凤住院的当晚血压就急剧升高,进入昏迷状态,医生把一份病危通知递到李刚手上。
半个月后医院有了确诊结果——慢性肾功能哀竭中期,下一步发展的结果就是尿毒症。不过医生告诉他,慢性肾功能哀竭中期只要好好控制,注意吃药和保养,可以延迟几年时间才发展到尿毒症,到那时要活命就得换肾了。
一个月后,卢凤情况好转出院。李刚把卢凤送回湖南娘家由亲戚照顾,他应聘到潮州一家酒楼当厨师。
天性开朗是卢凤的优点,但在回老家养病的日子,这个优点却成了她致命的缺点。她在老家边养病边四处玩耍,开心时常常忘记自己还是个病人,不仅时常忘记吃药,还忘了饮食禁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半年下来情况日渐恶化。当李刚辞去潮州的工作,把她接回深圳检查时,医生向他们宣布了一个冷酷的事实:卢凤病情已发展成尿毒症,要换肾得花20多万,还得看是否能找到合适的肾源。如果换不了肾,就得长期做透析,那是一种没完没了的精神折磨和肉体摧残。李刚到书店去买了一大堆医学书籍回家,学习尿毒症的基本常识和护理知识,以及血压器、体温仪等的使用方法。他知道在以后很长的日子里,他必须懂得和学会这些东西。
那一夜,他拒绝放弃承诺
李刚下定决心为妻子换肾。他打听到,武汉某医院有过较多的换肾成功案例,而且手术费在10万左右,比广州要便宜很多。去武汉不难,问题的关键是钱从何来。没有多少积蓄的父母支援了他一些,加上他自己的积蓄,凑了7万块。
就在他为剩下的几万元钱发愁时,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那是1998年11月里的一个晚上10点多,他正和卢凤一块看电视,家里的电话响了,是一位非常重要的亲戚打来的,问:“卢凤在一边吗?”李刚说在。亲戚说那你就来一趟我家,有重要的事件想和你商量。李刚说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讲吗?亲戚说必须面谈。
“其实,那天亲戚在电话里讲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不知道他想跟李刚谈什么,但我肯定那一定与我有关。”卢凤回忆着说,“我不由得联想到我住院期间一位同室病友,她是个美丽而又高贵的女性,可就在她住院期间,她的老公却不辞而别,从此人间蒸发,把她丢在病房里,她受不了这个打击,没过多久就去了。我当时在想,如果李刚丢弃了我,我会怎么样呢?”
当晚李刚很快回来了,卢凤迫不急待地问他亲戚跟他讲了些啥,李刚一五一十地都跟卢凤讲了。原来亲戚告诉李刚,尿毒症一生的负担太重,承担下来代价过高,建议他与卢凤离婚,给一笔钱也算对得起她。李刚说:“我在她母亲灵前发过誓,一生一世都不会离开她,我不能违背誓言。就算当初我没发过那个誓,我照样不会离开她。”
“你们真的很相爱吗?”亲戚问。
“我们的爱比不上电视里演的那些,但她是我老婆,就像我身体的另一半,人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另一半从身体上分开呢?”
听到这里,卢凤紧紧抱住丈夫,把头贴在他胸前。
“但说老实话,我当时一点都没怪李刚的那位亲戚,”卢凤说,“如果换了是我,处在那位亲戚的位置,也会对李刚提那种建议。”
1987年,初中毕业的李刚随父母从西安迁户到深圳,找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一家VCD厂当工人,和三位同事陈树、唐海梅和刘成伟结下了深厚友谊。前两人都比李刚大,一直把他当小弟弟看待,虽然李刚后来出来当了厨师,但几个人仍保持着密切联系。
李刚把求助电话打给了这几位朋友,陈树一听就给他送来3万块,唐海梅和刘成伟各送了5000元。
这一凑,李刚手上就有了11万元,只等着去武汉给卢凤做手术了。
在死亡氛围里体会爱情
1999年3月23日,是卢凤的生日,小两口坐上了去武汉的火车。在医院住下后,医生告诉他们,有200多人排在他们前边等着换肾,他们得慢慢地住下等。
等,就是闲着。卢凤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不如趁机在武汉好好玩玩。他们就向同病房的武汉病友打听武汉哪里好玩,什么东西好吃,然后一处一处去玩、去吃。当然,他们选景点都是不要门票,或者门票很便宜的。当时武汉的公交车也很便宜,坐环城巴士绕城一周才两块钱。每天李刚带卢凤逛回来,卢凤就乐呵呵地把所见的奇闻怪事讲给病友们听,大家就说他们:“你们小两口真是恩爱,这哪像来看病,简直是来旅游嘛。”
等待换肾的日子里经常要做透析,卢凤听说很多病友因没钱做透析不断有人死去,还有很多人换了肾也照样没活过来,她感到自己被一种死亡的气氛包围了。
每次卢凤做透析,李刚都在外面等着她出来。这天透析快结束时,许多人忽然拥到了透析室门口,说里边有个透析的人死了,还不知道是谁。
李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后来门开了,卢凤从里面走了出来,李刚上去就把她抱在怀里,可他发现妻子浑身在打颤,她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箍得他几乎窒息。“那天死掉的那位病友就在我的邻床透析,我看着她在最后一刻挣扎,清楚地听到她说了句‘我不行了’,医生就开始抢救,只过了约十多分钟,她就去了。”卢凤说,“在后来的透析时间里,我完全就被沉重的压力和对死亡的恐惧淹没了。出来后李刚抱着我的那一刻,我心里说,老公对我这么好,我可千万不能像她那样说去就去,我一定要活下去。”
医院里没能等到肾源
转眼到了1999年5月的一天,小两口刚吃过午饭,医生打电话告诉他们:卢凤的肾源配型在柳州找到,预计明天做换肾手术,要她从当晚10点钟起20小时内禁水禁食,李刚明天早上到配肾中心交5万元押金。
他们从那一刻起仿佛进入梦境,觉得一切都变得不太真实,无法相信。两人跑到配肾中心去问,那里的医生告诉他,千真万确,配型在柳州找到,取肾的人已乘飞机赶过去了。
“真的?”她说。
“真的?”他说。
四目相对,两张嘴同时大张着。持续了数十秒,两人很正式地把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就像科学家刚刚完成了一项举世无双的重大发明,郑重地互相道贺恭喜。
下午,李刚带卢凤去理发店,把一头长发剪成寸头,为手术做准备。
傍晚,又去街上找了个武汉特色小吃店大吃了一顿。
当晚,两人兴奋得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早9点多,李刚就从银行取了5万元送到配肾中心。可收银员说,他们没接到医院让他们收钱的信息。李刚又去问中心一位领导,领导很不忍心地告诉他:因为种种原因,肾源没能在柳州取到。
命运和这对深圳来的小夫妻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李刚感到自己就像从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掉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冰窖。
双眼发黑,浑身冰冷。
卢凤和李刚一直等到了6月底,肾源仍遥遥无期,而他们带来的钱已花费过半,卢凤和李刚商议后,回到了深圳。
生命因为恩爱延续
从1999年回到深圳,他们就没再去换肾,不是不想,而是因为换肾手术的费用一直在涨,从10多万元涨到了20多万元,他们再没能力筹集到那么多钱。
李刚回到深圳就开始找工作,想找一个既稳定,又能照顾妻子的工作。2000年6月,他应聘到一家大型外资超市的餐饮部做了厨师,工资虽每月只有1500元,但每周有两天休息,每天8小时之外就可以照顾妻子。
卢凤呆在家里,隔几天就要去做一次透析,做透析靠的是在她两条胳臂上扎针输液,手臂成了她的生命线,不能出力,不能累着,否则手臂有了问题就没法透析。
李刚一边工作,一边扛起了家里所有家务。每天下班后,拖地、洗衣、做饭。卢凤总是改不了马大哈毛病,如果李刚不提醒,她常常会忘了透析的日子,李刚就在每一个透析日到来时给她调好闹钟提醒她。有时看到天气不好,李刚就请假陪她去医院透析。他们住在布吉,每次去市区的医院透析都要坐几个小时的大巴。
这天,见天气阴得重,李刚就陪卢凤去医院透析。车刚过布吉关,大雨就从天而降,等到了医院,他俩都成了落汤鸡,李刚没关系,卢凤要是感冒了,那可是要命的事。一进病房,李刚就从护士处要了酒精棉纱,给卢凤全身都用酒精擦了一遍,又借了医院的干净病服给她换上。透析过程中,到了午饭时间,李刚就坐在病床边一口一口喂卢凤吃,
旁边的护士羡慕地说,卢凤,你有这样的好老公,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了?
李刚性情内向,工作中遇到不顺不太会自我调适,回到家也不说话,只是一个人生闷气。卢凤就带他外出散步,带他到朋友家做客,让他感受别人的生活。有时还故意带他到一些遭遇重大灾难的人家里,让李刚看着她去安慰别人。“我是想让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苦的不仅仅只有我们,还有很多人比我们更苦、更不幸,他们都坚强地活着,我们就没有理由绝望。”卢凤说。
当然,他们也有吵架的时候。李刚是个既细心又爱干净的人,而卢凤是个马大哈,常常会把家里搞得一塌糊涂、又脏又乱。李刚不顺心的时候回家看到这情景,就忍不住大骂卢凤。卢凤总是等他发泄完了,再过去把他搂到怀里,低声地开导他,劝慰他。“男人在外遇到不顺心的事,总是需要发泄的,我有时还故意把他的火撞大,给他营造一种发泄氛围,让他要发泄就彻底得到发泄。”卢凤说。
这几年的日子就这样过来了,卢凤的身体状况似乎越来越好,已能自己做饭干家务,李刚下班后再也不用像过去那么辛苦了,一下班他就陪着卢凤在小区花园里散步。
对话李刚卢凤夫妇
“爱情友情和亲情支撑着我们”
晶报:看得出,是你们的爱情让你们跑在死神的前边,但爱情肯定不是生活的全部,还有什么支撑着你们?
李刚:友情、亲情和社会的关爱。我前边说过,我那几位老同事陈树、唐海梅、刘成伟,他们在关键时刻用友情支持了我。还有我的父母,我现在每月有2000块钱工资,只刚够维持两个人的生活,没法负担卢凤的治疗费用,我父母和哥哥把家里一套房的租金全部交给我,主要就是靠这个维持卢凤的治疗费用。还有我所在的外企,他们总是为我照顾妻子提供一切尽可能的方便,让我感到很温暖。
卢凤:我要感谢我的单位五洲宾馆,我是1998年4月1日签约成为宾馆的在编员工,4月8日就住进了医院,从此再没上过班,单位当时为我组织过募捐,还给我买了医疗保险,你知道尿毒症是富贵病,这么多年要是没有医疗保险,我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撑到今天。
晶报:常言道“久病床前无孝子”,说的是时间对人的感情的冲淡。你们经历了十年磨难,真的没有感情褪色的感觉?
卢凤:我想给你讲几件事,十年来李刚每年每季都会买新衣服给我,而他自己只是在今年公司加发8%奖金时,才给自己买了两件打五折的外套。我们经济很困难,但他每年都要带我出去旅游一次,当然,我们去的都是周边地区,每次费用很少。还有,他们公司经常组织职工活动,但他每次都要带我参加,如果不让带家属的,他就一律不参加。你知道我们吵架他骂我时我内心的感觉吗?
晶报:什么感觉?
卢凤:幸福。
晶报:你们想过要孩子吗?
李刚:想,但她的身体状况怀孩子就会有生命危险,在孩子和她的生命间选择,我宁愿放弃孩子。当然,将来可以考虑抱养一个。
晶报:对卢凤的病,将来怎么打算?
李刚:医生说长期透析会有很大的副作用,建议尽快换肾,我现在正在筹钱,筹够了钱就去做肾移植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