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自己是个彻底的制度决定论者,自思想趋于稳定后就一直不信“国民性决定论”和历代统治者一再倡导的“道德决定论”。但看了陈季冰先生《制度改进的“第一推动力”是什么》(《东方早报》2006年12月26日),还是心有戚戚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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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关于英雄造时势还是时势造英雄的话题可以争论不休,但如没有真英雄在关键历史时刻“惊险一跃”,很多重要的历史机会往往稍纵即逝,令后人扼腕长叹。在一个强者缺乏担当的时代,再汹涌澎湃的民意和“历史潮流”也不一定能带来社会制度的伟大革新。也就是说,没有英雄,再好的“时势”也黯淡无光,空如流水;反之,真英雄一定能透过时代的黑暗,烛照未来的光明。
所谓真英雄,就是能深刻判断时势、洞见未来,不会被眼前障碍挡住抱负、胆略,敢于担当和前进的人。他必须前瞻,敢于牺牲,不会被眼前的地位和利益捆绑手脚、迷惑眼睛。林肯在签署《解放黑奴宣言》时,美国社会在这个问题上并没有形成普遍民意和共识,但他心中的力量使他挥下了如椽巨笔。事后有人问他:你怎么敢将成千上万的黑奴从奴圈里解放出来?你不怕天下大乱吗?林肯平静地回答:政治家做很多事情需要的仅仅是勇气而已!可怕的是对一些不确定性的恐惧。
最近专栏作家连岳谈到美军“虐囚事件”中“深喉”乔·达比(JoeDarby)的故事:在伊拉克阿布格莱布监狱当看守的达比,为了正义和维护军队荣誉,把虐囚照片交给美军的犯罪调查部门,引发了美军“虐囚事件”的大曝光。但几个月后,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却在新闻发布会上狡猾地把达比出卖了,他说“我们还有很多人做得很好嘛,比如举报了虐囚事件的士兵乔·达比。”达比瞬间在军队里陷于孤立,在重重保护之下回到美国本土,但他的家族生活了三代的小镇坎伯兰郡却拒绝他返乡,因为“他背叛了战友、损害了军队的荣誉”。
连岳的评论简短地录在这里:“哪里的勇敢者都是珍稀动物,在哪里说真话都得冒风险。所以怯懦者那个永恒的借口是不对的,环境的改善并不能让一个人更勇敢……”
是谨小慎微、患得患失,还是铁肩道义、一往无前,虽千万人吾往矣。这就是英雄与俗人的区别。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在任何时代、任何制度背景下,英雄都是社会的稀有动物。这类人必须有勇气、智慧、有历史和当下的道德使命感,不会把责任推给社会而不愿自己有所担当。
“如果当前的制度存在缺陷,什么力量能够推动它向好的方向改进,而不是继续恶化?对如何安邦治国,每个时代都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学说和见解,其中许多可能还南辕北辙,针锋相对。领导者在进行制度设计时,掌握了很大的选择自由度,而这个选择过程,需要他(他们)有足够的道德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他(他们)究竟是更多考虑一己私利还是更多考虑国家民族公利?他究竟是更多顾及当下还是更多面向未来?”(陈季冰)
任何时候对社会精英都应有更多“社会公正”的责任要求。只有精英有责任、大众有权利的社会才可能是稳定的社会。与此同时,作为普通人,对于社会的公正、进步与革新也并非无能为力。我们可以通过舆论、通过表达,呼吁社会公平,呼吁和强调社会精英的社会责任。这也是力量。前几天央视《实话实说》的故事就很感人:一个普通农妇田金珍,因对父母长期外出打工的留守儿童状况看不下去,自费2000元请人用DV拍了一部她自编自导的电视片《千里寻母记》,制成DVD后在当地备受欢迎,留守儿童问题也由此进一步受到关注。
前些日子一些时评人谈到时评的“无力感”,我感到矫情,认为这未免不是自负的表现。如任凭自负泛滥,一旦掌握权势,未必不会有精英独裁的倾向。联想起美国时代周刊将千千万万原子一样微小的网民“你”评为2006年度人物,不正说明一滴水折射整个太阳的力量所在?
不要过于自负,也不要为自己的怯弱寻找任何借口。“你”是时代的一分子,和时代是一个无法分割的整体,你的力量不在别处,就在你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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