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奥运畅想曲

　　奥运火炬迅速奔向长城。有个时空巧合应该早些提及，以便抓紧时间做点什么，好使北京奥运的人文风采更绮丽。

　　在“世界文化名人”巨册中，世界和平理事会写入关汉卿，是1958年6月间的事。待到2008年奥运会在北京开幕，正好是50周年纪念。

关汉卿的灿烂艺术，创造于大都。建设中的奥运中心，正好与大都遗址毗邻。昔日开创元杂剧的沃土，今日举办世界健儿大赛，两次记入史册的辉煌，发生在同一块土地上，正是历史文化与现实相辉映。展现北京奥运的人文风采，怎能不想到关汉卿，怎能不想到元杂剧？

　　约在700年前，也许是个夏日，满腹音律的祁州（今保定安国）才子，骑着头毛驴闯荡大都来了。丝竹管弦娴熟，南北杂曲精通，他具备冲刺杂剧艺术高峰的功力。果然，这一闯非同寻常，他使大都文化闯入了全新的境界，使中华文学闯出了开创性的成就，其建树也辉映着世界文学史。

　　关汉卿到了大都，很快结识了一批名流，邀请杂曲优伶，聚集勾栏院，或写风吹草动，或编剧，或演唱，以致盛极一时。元代，勾栏院已具备剧场功能，有戏台、腰棚（看台）、戏房、神楼，可演出百戏杂剧。杂剧由此成了元代文化的中坚。

　　尽管如此，关汉卿的社会地位还是很低。封建文人不承认杂剧是文学，编曲编剧者也算不上文化人。（国外的偏见惊人地类同。晚关汉卿300多年，莎士比亚将他的剧作称为文学，也引起当时文人嘲笑。）不管别人怎么看，关汉卿对自己的创作始终痴迷而执著。他有一副傲骨。有传说，取名“汉卿”，即为“汉族公卿”之意。元蒙统治下，作为炎黄子孙，他有光复汉业之志。当然，这在当时不敢明言，只能隐晦暗示。他在《不伏老》中，写有一段很有个性的曲子，将他的傲骨表现得酣畅淋漓：

　　我却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口，瘸了我腿，折了我手……不肯休。只除是阎王亲令唤，神鬼自来勾，那期间才不向烟花路儿上走。

　　关汉卿之所以伟大，重在有这种“铜豌豆”精神。他蔑视高官显贵，痛斥他们的罪孽。他同情被欺压的贫苦民众，为他们喊冤叫屈。在他的著作中，充满着强烈的反抗精神，震天撼地，久传不息，最负盛名的当数《窦娥冤》。可惜，他如何塑造窦娥形象，后人找不着只言片语。如果说创作有生活原型，那就不妨做一次大胆设想——

　　一天中午，关汉卿出门，见街道上挤满了人。他分开人群挤进去，这才看清楚，一个披头散发的青年女子，由监斩官和刀斧手押解着走向刑场。人们议论纷纷，说她是个小寡妇，婆媳俩被坏种父子霸占。她不从，坏小子想毒死她的婆母，结果误毒死了自己的爹。贪官污吏不辨是非，将小寡妇判了死刑。

　　关汉卿满腔怒火，奋笔疾书，大胆想象构思，让老天为着窦娥的冤屈，在六月里飘起大雪。借窦娥之口狂呼：“地也，你不要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

　　“铜豌豆”精神，对后代文人影响深远。20世纪60年代，邓拓在杂文中引用过关汉卿的这支曲子，大抒了一番“铜豌豆”精神。

　　大都有幸，它以宽厚胸怀接纳了戏剧奇才，为关汉卿施展才干提供了沃土。关汉卿创作丰厚，今人所知，有60多种杂剧，57首散曲小令。除《窦娥冤》外，《救风尘》、《单刀会》、《望江亭》、《拜月亭》等，都是文学史上的经典之作。大都文化的辉煌，集中表现为元曲的辉煌。唐诗宋词元曲，元代文化以曲为代表。杂剧是各类散曲的集合体。散曲的兴盛，带来了杂剧的兴盛，杂剧的兴盛，拓宽了散曲的创作。更重要的是，借助故事编排、舞台演出，散曲因杂剧得以向大众普及。不识字的民众，也能观看，也能倾听，甚至还能吟唱。否则，元曲也只能限于纸墨，囿于书斋，进入不了民众耳目。大都文化的辉煌，既在于它的创新，也在于它的普及。两个方面，关汉卿都引领潮流，引领时尚。

　　可是几百年来，由于封建正统观念作祟，看不到杂剧艺术的价值，使得关汉卿几近埋没。“五四”新文化运动，中国人改变了价值观，才看到了他的光芒。从《录鬼簿》、《祁州志》等典籍上，找到了他的行踪。结合他的创作，专家们考证认定：关汉卿成才于祁州，闯荡于大都，避难于杭州，蛰居于故里。并一致推崇，由他打坐中国戏剧家的第一把交椅。

　　戏剧界的几位全国政协委员曾建议，在北京举办关汉卿纪念活动，上演他的剧目。这个建议好得很。北京弘扬历史文化，不能不挖掘大都文化，更不能遗漏关汉卿。

　　如今，从北京的西直门到蓟门桥，可看到一道城墙埂子。大约五年前，城墙埂子上镶了一块牌子，标示“元大都遗址”。不知怎的，我每次经过这里，都要想到关汉卿。遗址上有大片茂盛的林子。京城里的票友们，经常聚集在林子里演唱，那旋律分明是京剧，我却痴心咂摸着，带不带元杂剧的韵味？寻找这种感觉，不是无中生有，而是心有灵犀。可是，进入林子一看，建有亭，题有字，却没有一亭一字属于关汉卿。这无论如何说不过去。大都里的文化若是失去关汉卿那还能成为大都文化吗？后来，那里建设元大都遗址公园，“蓟门烟树”景区，有幅依城而建的浮雕，让关汉卿跃然其中，这才让人稍稍有点宽慰。

　　北京以历史文化积淀深厚著称于世。大都文化是北京历史文化的重要沉积。其中最夺目的就是关汉卿创造的辉煌。

　　北京举办奥运会，理念之一是“人文奥运”。人文是指人类社会的各种文化现象。要使奥运会充满人文精神，必然要增加它的历史文化含量。文化与体育联姻，历史与现实结缘，既自然，又和谐。北京开展纪念关汉卿活动，上演他的剧目，可以使“人文奥运”得以丰盈，得以靓丽。纪念关汉卿，举办奥运会，既有时间的巧合，也有空间的配合。这对北京来说，是多么难得啊！

　　我想提条建议：奥运会举行开幕式演出，少不了“人文奥运”一章，这一章，要有关汉卿的形象，还要有他塑造的艺术典型。关汉卿和他塑造的艺术典型，700多年前就活跃在这块热土上。今人衔接一下时空，北京历史文化的神奇与美妙，就会光彩照人地再显出来。那一时刻，关汉卿会走出祁州那片玉米地，站在他闯荡过的大都城头上，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