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毒魔较量（报告文学）

　　2006年的初秋，气候依然炎热。石家庄迎来了一群特殊的客人，他们是世界防化履约国的代表。近几年，在这片为民族的独立与富强作出过巨大牺牲与贡献的土地上，相继挖出了为数不少的侵华日军遗弃的化学武器。这些客人是专门前来进行化学武器核查的。

　　中方代表是一位精干的上校，名叫卜东良，现为某集团军工化处处长。这位毕业于地方大学、又经我军防化学院培养的军人，曾以扎实的专业知识和出色的工作成绩被四总部表彰为“全军优秀参谋”。这次，他受命成为这次化学武器核查的中方代表。

　　在7000多平方米的现场上，2000多枚毒气弹、毒烟筒排列有序，氯气弹、芥子弹分类醒目，污染器物、污染土壤分装在特殊容器中。埋藏了60多年的证物，经过他的手再现于世，面对世界防化专家，它们不再沉默。

　　时间还要追溯到一年前。那天早晨，卜东良刚刚起床便接到部队首长打来的电话，说从石家庄一处工地上挖掘出了一批炸弹，请求部队帮助处理，指示他迅速赶赴现场。放下电话，卜东良脸顾不上洗，饭顾不上吃，叫来司机，找来助手，风风火火地赶到工地。他仔细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这哪里是什么炸弹，明明是毒气弹。他的心一阵紧缩。他心里清楚，不知内情的民工一旦处理不当，后果将不堪设想！

　　化学武器的杀伤力有目共睹。它们有的破坏呼吸系统，有的破坏神经系统，能使人呼吸衰竭、窒息、昏迷、肢体溃烂，进而死亡。电影《地道战》就曾再现了日军往地道里施放毒气杀伤我村民的情景；晋察冀军区司令员聂荣臻也曾受过日军毒气弹的侵害。使用化学武器的侵略者，犯下的是“反人类罪行”。

　　卜东良当机立断，立即命令停止施工，撤离人员，全面控制现场。经过勘察分析、走访知情老人，卜东良得知，这里曾是侵华日军辎重部队的驻守基地。侵华日军战败之后，为毁灭罪证，日军把大量毒气弹扔进两口深十几米的井中，并用土填埋。这种不人道的行为给我国人民的和平生活留下了隐患。

　　卜东良带领防化技术人员严密防护，细心挖掘。多数弹体发生锈蚀，有的毒气弹已经破损，有的虽然完整，却随时有爆炸的可能。锈蚀后，化学弹体和土壤混成一体，挖掘和分离难度很大。稍有不慎就会引起毒气泄露，甚至爆炸。

　　高危、高毒、高爆、高度紧张，整整一个月，卜东良都在这种环境和心境中工作。每天下班走出现场，卜东良从防护衣里倒出的汗水就有一大茶缸子。而从两口井里挖掘清理出的毒气弹就有1500多枚，化学炮弹12枚，污染物6吨多重。他还找到了两种日本方面从未提供过技术资料的不明化学弹，将一个装有剧毒化学物质的密闭玻璃球完好无损地取了出来。

　　经过反复检测，现场再无污染物，当地群众终于可以放心施工和生活了。

　　日军遗留的这些化学武器经过卜东良和他的战友们的处理，一一呈现在履约国核查组的成员面前。日本国代表品川高浩虽然个子矮小却精明异常，他没想到情况会这么糟，仍然费尽心机地想从中拣出普通炸弹。卜东良对日本毒气弹的特征有详细了解，他有理有据地驳回了对方的挑剔，给这些毒气弹一一验明正身。原来，按世界履约国规定，毒气弹要公开核查，并由制造国负责处理、赔偿，普通炸弹则由发现国自己处理。

　　在卜东良有理有据的论证面前，品川高浩不得不承认摆在这里的都是毒气弹。但他又要中方证明，这些毒气弹是日本国生产的。因年代久远，毒气弹锈蚀，有的标识模糊不清。卜东良早知道对方会有这么一招。他把核查人员领到几个大木盒子面前，从容地揭开盒盖，几枚完好无损的硕大毒气弹展现了出来，弹体上清清楚楚地标明了制造时间和地址。品川高浩看到了“昭和”等字样，不由得身体哆嗦了一下。精明的品川高浩马上从尴尬中解脱出来，连声说：我对中方准备工作如此完备感到十分敬佩。他低下头，签了字。

　　让品川高浩不明白的是，这个年轻的中国上校，怎么会对日本几十年前的武器性能及生产状况了解得这么清楚。他握着卜东良的手，一再点头，不知是表示歉意，还是表示敬意。

　　（插图：叶浩鹏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