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常常忘记了叛逆所要抗争和追寻的东西
叛逆,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曾经历过,只是伴随的时间和连接的程度不同。
王朔在小说《看上去很美》中有这样一段描述,方枪枪从早上起床到背着书包走出家门,总是在妈妈一连串的呵斥中完成的,因为他的不顺从。有一天,他突然乖了一次,从起床、穿衣、叠被、吃饭到收拾书包出门做得非常好,没有给妈妈一句说他的机会,结果妈妈反而被气得厉害。说明方枪枪并不是不能或不会做好这些事,他只是不愿意在别人的呵斥下做这些事情,于是当他为穿衣、叠被找到新的用途时,他就一气呵成。
但无论他怎么做都是不喜欢自由意志被约束,这通常是叛逆产生的原因。
在某种程度上,叛逆是每个人都需要的,或者我们可以把它称之为反抗,当我们受到不公正待遇时,我们通常会采取对抗的方式来争取自己的权益。叛逆之所以叫做叛逆,因为它是对上的或者是对强势方的,以单一面对全体的,以少数挑战多数的,所以从这个角度说叛逆是有风险的,需要你首先舍弃很多东西,接着是失去一些东西,叛逆也可以是被动的甚至失效的方式。
有时候,我们可能不经意间成了一个如此成功和善于叛逆的人,叛逆使我们安全,使我们充分体验到自己的存在,它是一种如此刺激的体验,以至于如果找不到对抗的目标,我们就会无所事事。我们忘记了叛逆所要抗争和追寻的东西,当叛逆成为我们的一部分,意味着我们不再为自己而活着,而为了别人而活着,不,应当说为了反对别人而活着。
几年前很受欢迎的电影《黑客帝国》中,锡安的人类完全是为了反抗矩阵而生存。如果锡安的反抗军打败了机器王国,之后他们又该如何去生活呢。幸福和平的生活是每个人都希望,尽管没有那么多刺激和挑战。当发现自己就可以发现新的意义,让叛逆成为过去的记忆。
“你现在是否有愿望或者动力去做事情了呢?”我在心理学辅导班上做完治疗后,第二天,很多同学这样关心地问我。
“你下一步是否会为自己设立一些目标呢?”也有另一种问法。
“不,还没有具体想要做些什么,但我想我确实有些变化了。”我回答,其实整个晚上我都在想,这样一次治疗究竟给我带来了什么。
我张开左手试着去把叛逆放下觉得还有很多粘在手上
一年前,我离开工作的公司,从此在家玩网络游戏。除此之外,无所事事。
妻子经常抱怨:“亲爱的,我觉得你没有在我身边。”
“为什么?我天天都在家里呀!”
“是的,你在家里,可是我总是感觉不到你。”
是的,也许我真的不在这里。我在网上,一根线和一台电脑,我一边玩网络游戏,一边用电脑看下载电影,一边在论坛里灌水。任何使我离开电脑的事情都变得索然无味。可以下楼扔垃圾、买快餐,但如果在外面吃一顿饭,时间就过于漫长了。
我更喜欢咖啡、茶叶、香烟、可乐这些能稍微让人有些兴奋的东西。我经常要把自己搞得十分疲惫,否则就不愿上床睡觉,深夜看恐怖电影成为解决睡眠问题的方式。但是另一方面,我有妻子,有房子的贷款要还,还要照看一下生意等等,所以我和妻子决定,在参加心理辅导课程期间,请B教授为我们做一次婚姻治疗。
就在3周前,我和妻子一起参加了第二期培训。这一次,B教授以我和妻子为来访者做了夫妻关系的辅导,当然也是在全班同学面前的一次教学示范。
我们的治疗开始并不顺利,B教授工作的重心逐渐转向了我这边。但是经过了很多尝试之后,似乎没有任何进展。50多人的教室突然变得非常寂静。一瞬间,一丝担心从我心底升起。B教授会失去耐心么?答案在我这里,但我不知道是什么,需要你来发现啊。我看着B教授,他也在看着我。难道我提供的信息出了问题:我缺乏动力,我恐惧失败,也恐惧成功,我不愿意负责任,我很难体验到自己内在的感受,我与父母的关系很好……从开始到现在我一直是忠于自己的。
“其实我还有一个困惑,就是为什么要生小孩儿,我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这一点在小组讨论的时候我也提出来了。就像小时候,母亲让我起床后叠被子,而我很不情愿,因为我问为什么要叠被子,总是得不到回应。”我说。
“你是否习惯于叛逆呢?叛逆生命中所有的东西,你觉得是这样么?”在得到我很多否定的回答之后,B教授仍然抓住蛛丝马迹,继续他的探索工作。课堂上他会把这称为轻敲。不过总结我们的案例时,他说当时他简直是在十分用力地砸了。
“嗯,是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这样说,但这是个好的解释,我想我可以接受它。
“好,我们接着来。”B教授要从这里深入,“假设你的左手里抓着你的叛逆,而右手里是你想要的自由……进入你的内心体验一下,看看感觉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刚说到这里,我忽然觉得很激动,一下子有很多眼泪要涌出,我想我的声音一定也有些颤抖了……
“当你总是用叛逆换取自由,叛逆就充满了你的内在。”
后面发生什么记不清楚了。大概是B教授说,尝试一下,把叛逆放下,我说其实很舍不得。我张开左手试着去把叛逆放下,我觉得还有很多粘在手上,甚至甩了甩手,还是有很多粘着。
后来我想,还是觉得舍不得,毕竟很多年来,叛逆一直和我在一起,在内心深处把自己当做叛逆,把叛逆当做自己。
同学和在场翻译都说那一瞬间我脸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猜一定是焕发出了一些光彩。我突然重新认识了叛逆,他像一位相处多年的好友一样站在我的面前,像我的大学同学,中学同学,小学同学,儿时的玩儿伴,工作中的同事。为什么要叠被子?为什么要听老师的话?这样的工作做着有什么意义,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生孩子?叛逆在不停地发问,代替我面对一切问题。在过去的日子里他帮助了我太多。
我也许真的改变了,虽然我还没有强大的动力或明确的计划要去做什么事,但我知道今后至少可以在两种办法中选择一种来面对问题,那就是我的方法和叛逆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