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明星企业家拖欠三年工程款 空调厂实为空壳

　　本报记者(朱春先 特约记者宁景华) 2006年12月26日上午，李小兵(化名)等十多名专门从乡下赶来的农民，聚在湖南省双峰县人民法院审判庭外面。李小兵坐在台阶上不停地捶打着大腿，对李双(化名)说：“这次如果老板要不到钱，我们的那些工钱还是会没有着落。

　　法庭里面，同样焦急地等待判决结果的人，还有建筑商肖郁访。由于无法与娄底市“明星企业”——湖南致科企业集团董事长李致上见面，讨要了三年工程款未果的肖郁访等人，不得不将李告上法庭。

　　记者查阅当地媒体报道，发现关于李致上荣获“双峰县十佳新闻人物”、“解决150多名贫困生的读书问题”、承办“‘致科杯’湘中女子风采大赛”等新闻频频出现。在这些光鲜新闻的背后，李致上和他的致科集团为何会在一夜之间，成为负面新闻的焦点？致科集团为何会被认为是一家空壳企业？从2006年12月上旬开始，记者几赴双峰进行调查采访。

　　上篇 明星企业的困局

　　致科大老板“失踪”了

　　2006年12月下旬，地处湘中腹地的娄底市双峰县已微露寒意。坐落在双峰县城永丰镇附近的致科空调生产基地，已蒙上了深冬的白霜。按照李致上原来的计划，这里将建起一座国内领先水平的汽车无耗能空调生产基地。不过，当记者走进生产基地的时候，听到的却是一片读书声——一所名为致科职业中专的学校，近800名学生正在这里求学，生产车间和仓库是他们的教室。

　　娄底市城南建筑工程公司项目经理肖郁访，是这片基地的建筑承包商之一。刚开始，他去找李致上结工程款时，每次都能或多或少从致科公司的财务部领到一部分钱。但后来这样的机会越来越少了——由于致科公司的运转出现困难，肖郁访被拖欠的50多万元工程款慢慢变成了呆账。

　　“李致上开始回避我。”肖郁访说，李致上在广东也开了工厂，为了找到李致上，他赶到广州，“我打电话给李致上，他说在长沙。我立即乘飞机赶到长沙，他又说自己在广州。”自那以后，李致上的电话也打不通了。肖郁访意识到，李致上玩起了“失踪”。

　　双峰县方圆建筑公司负责人王中秋也告诉记者，2006年8月9日以前，李致上的电话还能打通，他甚至曾说要把致科宾馆卖掉以支付工程款。王中秋说：“但后来我与他联系过十多次，他每次都要我到广东去拿钱，我知道那是骗人的。再后来，他的电话就打不通了。”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李致上再没有在双峰的公开场合出现过

　　讨不到工资农民工封校

　　记者关注此事，要从2006年12月上旬发生的“封校事件”说起。当时，记者接到双峰县一个读者报料，称该县致科职业技术学校正被一群农民工所围困，民工们将学校校门及教室大门封死，该校800余名学生无法正常上课。

　　当天下午，记者驱车赶赴双峰县。记者赶到学校时，事态已经初步平息，学校大门及教室被警方开启，但学校大门口张贴的“讨要民工工资”的标语却十分刺目。致科职业学校校长邹务本介绍了当时的情况：“民工、包工头讨钱不到，就把我们学校(的校门)，把我们教室的教室门都(用钉子)钉死了。刚才‘110’过来了，才把门打开。”

　　在现场，数十名农民工见到记者时，情绪依然十分激动。从他们的介绍中，记者了解到，这群采取极端行动的包工头和农民工，都是从2004年初就在这个工地上打工，但四五家建筑公司的农民工都没有拿到工钱，因为李致上差不多对每家公司都欠了工程款。

　　李小兵和李双叔侄也在其中。李小兵说：“我们的工钱被拖欠两三年了。我现在每到冬天腿就疼得厉害，但拿不到工钱就没法去治病啊！”李小兵说，以前不管天寒地冻、刮风下雨都要上工，腿上的风湿可能就是那时候落下的，现在却没有钱去治病。说完，苍老的脸上滚下了泪珠。

　　一位姓陈的农民工说：“他们欠了我一两万。我妈还在医院里面，现在都没有钱用了。”

　　那么，致科职业学校和致科空调到底有何关系呢？校方的回答令记者颇为吃惊。邹务本告诉记者，致科学校是所民办学校，虽然身在致科空调的厂区，又挂名为致科，却不是致科的下属单位，与“致科”是一种租赁关系。

　　邹务本说，两年前，他们与看起来似乎“实力不凡”的致科集团签订协议，以6年近80万元的价格，租赁致科空调的场地作为教学场所。邹务本说：“当时我们考虑，这么大的一个集团公司，属下有酒店、致科电器，还有空调，那么大一个场面，(肯定靠得住)。我们根本没有想过，我们租赁这个地方，会把我们陷进去……”

　　　中篇 “空壳”游戏的背后

　　“能人”李致上获得的荣誉

　　在双峰县委宣传部主办的“双峰网”上，“致科集团董事长李致上事迹简介”一文中这样写道：“今年48岁的李致上，二十年前带着理想，独自闯荡广州打工”，“2001年，创办广州湛江红牌电磁炉制造有限公司，多次被评为广东省优秀民营企业”，“2003年投资6000多万元，创办双峰致科电器、致科大酒店、致科无耗能汽车空调有限公司，解决就业600多人，并投资230万元兴办致科希望实验学校，解决了150多名贫困生的读书问题”、“连续五年每年捐资70 多万元，赞助公益事业、扶助孤寡老人”。

　　正因为此，李致上在2004年被评为“双峰县十佳新闻人物”，并先后当选双峰县第十四届人大代表、娄底市第二届人大代表。2006年5月29日，李致上获“2005娄底晚报年度十佳经济人物”称号。

　　三年没生产出一台空调

　　与李致上所获得的荣誉相比，他的投资业绩似乎并不匹配。最典型的要数他花费了不少精力创建的致科空调。知情人士透露，致科空调至今没有生产出一台空调。

　　知情人士说：“占地40亩的致科空调厂是准备做汽车无耗能空调的，其产品是一个已经申请了专利技术的产品，但是一直没有造出来。”致科学校校长邹务本也说，几年来，与车间毗邻的师生们从来没有见过该厂生产出什么产品，只是偶尔看到车间内有三五个工人在里面敲敲打打。

　　在有关人员的带领下，记者来到致科空调的生产车间。记者注意到，生产车间的地板干干净净，机器也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加工生产过的迹象。除两个车间里摆放了一些生产设备外，其他的车间和仓库几乎都成了学校的教室和宿舍。而在公司的行政办公楼里，财务室、党委办、工会等门牌应有尽有，但都大门紧闭，不见一个人影。

　　从办公楼出来，记者遇到楼下的一名留守保安。

　　记者：“这里怎么没人办公啊？”

　　保安：“去年12月开张，今年9月就没人了。”

　　记者：“为什么会这样？”

　　保安：“因为现在空调还在研制当中，还没有出来，还在娄底研究。”

　　“致科集团”全面停产

　　李致上在双峰的投资项目，除上面提到的空调厂以外，还有致科电器厂和致科宾馆两家企业。这两家企业的情况又是怎样的呢？记者随后分别来到这两家企业了解情况。

　　驱车不到半小时，记者来到了致科电器的大门外。这个工厂也停产了。据负责留守工作的保安介绍，致科电器早在一个月前就“放假”了。说到停产的原因，留守保安的说法是“主要是没有原料了”，而没有原料的原因“主要是资金紧张了” 。

　　在致科电器厂办公楼二楼，记者见到了该厂一位姓王的副总。“现在李总在那边(广东)处理问题，那边办了一个新厂。他没有时间到这边管理。”王副总说。

　　知情人士介绍，李致上在双峰县城投资的致科宾馆，已承包给别人经营。“但他现在收的租金，连还利息的钱可能都不够。”这位知情人士不无担忧地说。

　　下篇 民企冒进的代价

　　法院判10日内付工程款

　　2006年12月14日上午，湖南省双峰县劳动局会议室，一场特殊的劳动仲裁正在这里举行。由于致科空调公司欠发部分管理人员和后勤人员工资，十多名原致科空调的员工将公司告上劳动仲裁庭，要求补发拖欠的数月工资。

　　12月26日，肖郁访等人状告李致上拖欠工程款的官司，也如期开庭。双峰县人民法院在李致上“无正当理由没有到庭参加诉讼”的情况下，缺席判决湖南致科电器科技有限公司“在十日内支付工程款540820元”。

　　与肖郁访的情况类似，娄底经济开发区第一建筑公司承包人贺少初、双峰方圆建筑公司负责人王中秋等建筑包头，各有数十万元工程款被拖欠，同样采取了走法律途径索取工程款以发放拖欠的农民工工资问题。

　　资金链断裂的多米诺效应

　　记者第一次赴双峰采访时，双峰县委常委、开发区(致科空调所在行政区)党委书记杨书记曾表态，“如果这个老板 (李致上)不配合的话，我们必要时将通过法律手段(解决这个问题)。”第二次在双峰采访期间，记者没有见到杨书记，开发区一位副主任拒绝了记者的采访。

　　从当地政府高度重视的一个招商引资项目，到如今人去楼空的凄凉现状，李致上及其领导的致科集团为何会走入今天的尴尬局面呢？

　　当地政府一位工作人员说，李致上之所以会陷入现在这个困境，是因为他的资金链断裂了：前面的投入太大，后面的资金跟不上，导致资金面出现问题，并进而出现所有环节多米诺骨牌的倒塌效应。

　　当地的一个说法是，李致上之所以能在双峰先后推出投资项目，得益于他以致科空调这个专利产品的名义，在银行获得了4000多万元的项目贷款。由于多方面的原因，李致上的空调项目始终没有投产，也就不可能形成资金流的良性循环。 “在这种情况下，出现资金链断裂就成为必然的结局了。”这位工作人员说，“致科公司今天的局面，主要是患了民营企业盲目扩张的冒进症，要解决这一问题，恐非短时间可以做到。”(《法制周报》新闻热线：0731-4802117)

(责任编辑：赵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