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翠”之路(发展篇)

　　8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当年强大的日本终于被国弱的中国打败。对梵净山而言，则意味着在保护与发展的漫长争论中终于达成了统一的认识。而这个在关于是否修建索道的过程中逐渐清晰明了起来的认识，从最初的想法到反复论证再到开工建设，历经了整整8年。

　　曾经无奈过曾经犹豫过

　　争论源于一只苏门羚的意外死亡。当保护区的护林员在山上发现这只离奇死亡的苏门羚后，保护区的动物专家们迅速进行尸体解剖，揭开了这只成年苏门羚被害之迷———一个游客随手丢弃的塑料包装袋在它的胃中无法消化致死。“一旦山上开通索道，上山的游客必然增多，他们丢弃的垃圾甚至吐出的口痰都会给野生动物带来致命的伤害，而山上的原始生态一旦受到破坏就永远也无法恢复！我们千万不能因为眼前的经济利益而牺牲子孙后代赖以发展和生存的家园啊！”尽管保护专家在索道论证会上的发言已过去很多年了，但仍时时在时任分管副县长、现任江口县政协副主席的刘鲁平耳畔回旋。修建索道的计划因此而一度搁浅。但偷猎和偷挖药材之类事件却频频发生，像洪水一般堵也堵不住。“就拿娃娃鱼来说吧，刚开始是几块钱一斤，后来涨到了50元甚至500元一斤，可要吃的人还是趋之若鹜。面对如此天价诱惑，周围的农民总有铤而走险的，他们实在没有其他挣钱的门路啊！”刘鲁平说到农民就饱含感情。经过反复思考，大力发展旅游，解决游客上山难的问题还是成为指导当地农民致富，并以此为龙头带动全县经济发展的一条重要途径，再次提上议事日程。“梵净山是佛教名山，每年朝山的人流挡都挡不住，合理地疏导才是正确的出路。把生态保护和旅游开发结合起来，在修建索道的进出口处对游客进行集中宣传，垃圾集中带下山销毁处理，索道一旦修建使用，会大大减少游人在山上的滞留时间，反而会减少对山上环境的破坏。”在这种理念指导下，上山索道的环评报告经过反复论证后得到了国家林业局、国家环保局等单位的批准，得以正式开工，预计2008年完工。游客增多了，附近农户农闲时也有了来钱的渠道：仅保护区内为游人抬滑竿的农民就有500多，搞营运的有车辆30多台，10多户开起了茶水店。而在保护区外，从事旅游经营的群众就更多了。省林业厅保护处的工作人员对记者介绍，自然保护区的资源利用原则是，核心区管死，缓冲区管严，实验区才能进行科学合理的利用。同时，对生态旅游开发规划、旅游区内开发建设项目和旅游线路设计进行环境影响评价，防止规划和项目设计不当造成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在这一点上，梵净山自然保护区严格按照国家要求，对开发项目进行了长期的论证环评，给雷公山、茂兰等其他保护区带了个好头。自然保护区内保存较完好的生态系统、珍稀动植物、特殊自然遗迹和自然景观，为公众提供了良好的休闲旅游场所，成为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重要载体。

　　绿水青山与金山银山

　　“下一步，生态旅游将是我们发展的重点。”从民族学院挂职来到江口县任副县长不久的石朝平，兴奋地向记者介绍了他们准备开展生态旅游的一些设想：“‘生态旅游’是我们未来发展方向之一，我们不急着开展项目，而是认真做好基础调研，扎扎实实进行总体规划。”由于在学校里就是从事旅游开发和立项方面的专家，石朝平的调任足以体现省里对梵净山旅游开发所给予的重视。国际生态旅游协会把生态旅游定义为：具有保护自然环境和维护当地人民生活双重责任的旅游活动。生态旅游的内涵更强调的是对自然景观的保护，是可持续发展的旅游，即保护性的旅游。以旅游促进生态保护，以生态保护促进旅游，这不仅不会破坏自然，还会使当地从保护自然资源中得到经济收益。可以说，生态旅游是保护区甚至全省旅游的“新理想”。一条清澈的河流从青山环抱的坝子中间流过，依山而建的农家掩映在丛丛翠竹中间。打开手提电脑，石朝平给记者展示着即将修建的黄家坝水库的自然环境。水库尽管已不在保护区的范围内，但他依然要求政府作出小流域规划、对项目进行环境评估。去年5月，石朝平在省委副书记王富玉的亲自带队下，参加了在深圳举行的“文博会”。梵净山的有关资料一展示就引起了人们对它的极大关注，海南南山佛教文化园的开发商很快就赶到江口实地考察。等他沿黑湾河一线走过看过之后，连连惊呼，这里名副其实是“生态之王”。石朝平抓住机会连夜和他畅谈梵净山佛教文化。第二天，这位开发商当即将建设佛教文化园的投资从2.6亿追加到4.6亿。“都说良好的生态就是生产力，文化也是生产力，这下我算是深切地体会到了。”通过这事，石朝平对铜仁地委书记杨玉学经常强调的“保护就是发展”有了新的认识：绝不能以牺牲生态环境为代价换取经济的一时发展。要甩掉贫困落后的帽子，必须突出生态产业，发展生态经济。生态保护好了，我们赖以生存的绿水青山终有一天会变成金山银山。清澈透明的河水从村边淌过，村中弯弯曲曲的石板路整洁干净。抬眼望去，20多座院落宅舍依山傍水，错落有致，在青山的映衬下宛如山水画卷。这就是太平河畔美丽的土家寨———云舍村。云舍村有426户1700人，98%是土家族，至今仍保留着“赶年”、“过社”等传统习俗。良好的生态环境和丰厚的文化底蕴成为县里打造生态旅游的又一张王牌，将云舍村作为“民俗民风体验游”的试点。为了让游客品到原汁原味的土家风俗，村里组建了一支有160名村民参加的演出队，推出了婚俗表演、迎宾拦门礼、土法造纸等20多个项目，还办起了“农家乐”。村民演出一次可以领到30元工资，“农家乐”接待一个游客可盈利8元。同时被带动的还有餐饮、运输等相关产业。“梵净山旅游旺季时，每天要接待三五百人，越来越多的游客来到云舍村，观看对山歌、打糍粑，燃起篝火跳起土家金钱杆。”村党支部书记杨运国谈起这些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借助良好的生态环境，江口县还积极发展优质米、中药材、冷水养鱼、无公害蔬菜瓜果和生态畜牧业。与自然和谐相处为江口带来了看得见的效益。“今年铜仁地区遭遇旱灾，江口周边许多县市减产，而江口的粮食产量不减反增，这不就是大自然给我们的回报吗？”刘鲁平如是说。一味地禁止并不是保护的惟一出路。长期从事社区共管的在省野生动植物管理站工作人员朱惊毅对此感慨最深：“别说用的薪柴了，采药、挖厥粑、挖兰花、打猎，居住在贵州山区里的农户所有的闲钱，很少有不是来自大山的。”而社区共管就是帮助农民打通致富的桥梁，让他们走上可持续发展的道路，茂兰保护区尧古拉桥村民组水族青年吴会标就是首批收益者。有过打工经历的他又通过培训掌握了蔬菜种植技术，年收入六七千元。在他的带动下，周围的村民都开始种植经济作物。就这样，在茂兰保护区，一方面采取科技扶贫的方式，指导群众大力发展种植养殖业。在国际有关组织的资助下，与保护区内的尧兰、尧古两个村实施了“少数民族社区参与喀斯特森林湿地管理”项目。一方面从资金和技术等方面扶持群众兴修水利、架桥修路、改善饮用水和照明等设施，改变当地群众落后的思想观念和生活、生产方式，减少对自然资源和森林的破坏，并对野生动物给群众造成的损失给予赔偿；通过这一系列措施的实施，荔波这块“地球腰带上的绿宝石”发出耀眼的光芒，不断吸引着八方游客。“原来我们只差抬着机枪去护林，现在谁要砍树，那就是破坏了好景观影响了大家的财运，全寨人都会和你急。”刚从六盘水玉舍国家森林公园回来的林业干部罗明中对玉舍的变化感到异常惊喜，当初还属于国有林场的玉舍范围内的384户农家只有4家没有盗砍过树木。自从林场改为森林公园后，农民有的卖小吃、有的卖茶水、有的为游客牵马，森林带来的实惠让农户们自发地护树种树。

　　绿色的期盼

　　顺海、都溪、孟关、图云关……一个个林场将贵阳环抱，20世纪70年代末，市委市政府正式提出10年内建成环城林带的目标，加紧造林和保护。到1990年，城市近郊周围的国有、集体所有森林与黔灵、森林、南郊、花溪4个公园以及市内的山林连成一体，形成环城林带，为贵阳赢得了“林城”的称号。“让森林走进城市，让城市融入森林”成为正在打造旅游大省的省城又一张城市“名片”。“你们贵阳抢先一步，把这个‘林’字注册了，我们南宁就只好叫‘绿城’了。‘林’字更生动形象更响亮点，可我们的森林环境比贵阳要好呢！”广西青年作家陈爱萍是记者的老朋友，他对贵阳的印象让记者老大不服气，于是带着他直奔贵阳周边的森林公园，孰料一踏进长坡岭，沿途所见让人倒吸一口冷气。茂密的树阴下，烤臭豆腐的小摊、烤羊肉的火炉冒出的烟雾直冲鼻子，草地上、天鹅湖边，游人丢弃的包装袋随处可见，像是绿色衣服上一道道刺目的伤疤。“看来软件的建设也要进一步跟上啊！”陈爱萍的话让人汗颜。所幸，一场向脏乱宣战的行动很快在全省推开。记者获悉，在关闭进行清理整顿之后的长坡岭林场，不久后将重新向游客开放。而“治疗”之后的绿色大地更希望游客环保意识的理性回归。配合这场行动，梵净山下的江口也在调整着那些与绿色不和谐的音符。石朝平说：“县水泥厂是上世纪70年代修建的，可我们一直感觉它和生态梵净的形象不太适应，正准备迁走。对反映较大的冷家坝村小水电站的建设，经过实地考察后发现，这个项目对沿河老百姓的生活用水有影响，对野生娃娃鱼的生存也有影响，已经不允许修建。”面对干净的水泥道路和两旁建筑贴上的各种瓷砖，记者对江口县城的变化还是极不适应，回想曾经的青石板路和街边韵味十足的木板房，让人是那么难忘和亲切。县城规划的没有特色也是石朝平非常无奈的现实：“这不是一个县城的问题，在我省的很多地方都存在着。”“中国人喜欢新的，而我们欧洲随处可见一两百年以上的建筑。那可不是旧，那是一种文化底蕴，是值得自豪的东西。”第一次来中国的德国专家阿里第亚斯说起这个话题，边耸肩边摇头，看得出他的遗憾。而从小在铜仁老城长大的宋颉也对如今这里毫无特色的新城表现出难以接受，“关键是，从前沿河而建的那些石头建筑几乎全被拆光，记忆中那些石板路、城门和牌坊、城门脚下摆渡的码头和小船都成了永不回来的风景。看看我们的近邻湖南省的凤凰县，围绕保存完好的老城风光做足了文章，引来了多少国内外游客，成为湘西旅游的‘聚宝盆’。我觉得这些都是生态环境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应该全盘考虑。”宋颉的忧虑恰恰和刚到神农架考察回来的朱惊毅的担心一致。在神农架保护区，最让朱惊毅难忘的是当地演出团的表演。不管是歌舞还是民俗民风表演，都紧紧围绕着当地的生态保护做文章，文化含量非常丰富，大受游客欢迎。反观我省，目前还没有哪个景点做到这一步。“你羡慕人家那些滑雪者在雪地上驰骋的感觉吗？穿上特制的鞋在草地上‘滑草’的滋味和哪个差不多呢！”罗科长说起独山柴林山国家级森林公园正在开辟的森林旅游项目“滑草”，不禁让记者大为向往，但说到关于利用我省优秀的生态环境开展旅游的话题又有很多现实困难。“就别说软件了，光是硬件，我们都还有很大的距离。”罗明中翻开去年“十一”黄金周的总结，全省森林旅游的直接收入是2200万元，而周边的云南和四川却是上亿甚至上十亿的收入。全省59个森林公园，占地23万公顷，自然风景不比别人差，可就是配套的设施和项目跟不上，有一半的连起码的水、电、路设施都还没有建立起来。经费的投入、政策的扶持还都是发展道路上需要的“阳光”。根据生态立省的有关规划，我省生态建设将依托“林业六大工程”，建设长江、珠江上游生态屏障，建成我省两江流域生态环境安全体系;建立以贵阳为核心，包括安顺、都匀、遵义、六盘水等中心城市为网络的生态园林城市圈；大力发展草地生态畜牧业、森林生态旅游服务业和纸浆、人造板、坑木用材原料林、民族药业原料基地培植业。省委、省政府提出的全省林业发展“三步走”的目标，为我省的披翠之路理清了方向：到2010年全省森林覆盖率达40%以上，2020年达45%以上，2050年达到并稳定在50%以上，建立起“两江”上游生态屏障，实现山河秀美，生态步入良性循环，城乡生态经济协调发展。　作者：杨筱堃　来源：金黔在线—贵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