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相恋源于一次恶作剧，她随他私奔也只是一时冲动。她说，他们的爱情就像一个游戏。在经历了几年的无性婚姻后，她懂得了“爱情不是游戏”——
秦华开朗得让人瞠目。常人实在无法想象，一个腰部以下完全瘫痪的青年，有什么事能让他笑得如此灿烂？
15日下午，忠县洋渡镇秦华家。
34岁的秦华蜷缩床上，一直在笑。他说着各种笑话，逗老婆开心。“黄毛丫头，你晓不晓得青蛙是如何打败大象的？”
“不晓得。
”史喜芬一边笑着摇头，一边在衣柜里为丈夫找衣服。秦华待会要到楼下的茶馆打小麻将，史喜芬得把他打扮得光光鲜鲜的，然后背他下楼。
“哈哈！青蛙钻进大象鼻子，大象不能呼吸，就投降了。”见老婆被自己考住了，秦华开心得像个孩子。因为笑得太厉害，他上半身在床上怪异地扭动着。
“其实我晓得答案，他也知道我晓得。但这样我们开心。”史喜芬悄悄对记者说。“他爱看书，经常将书上好玩的情节记下，讲给我听，逗我笑，大家都开心。他说这叫做游戏。”
说到“游戏”二字，史喜芬脸上的笑容冻结了：“其实，我们的婚姻才叫游戏，我们从相恋，到私奔都是一场游戏，但现在不是游戏了，是责任。我爱他。”
史喜芬比秦华小10岁，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得多，甚至脸上已有了皱纹，一双手黝黑而粗糙，但生活的压力难以掩饰美貌。贴在墙上的照片向记者展示了另一个史喜芬，那是8年前的她，高挑、大眼、微微上翘的嘴唇，细腻白嫩的皮肤。
史喜芬认识秦华时，秦华就已经站不起来了——一次工伤让他腰部以下完全失去知觉。
医院邂逅 他下半身完全瘫痪，他的乐观感染了她
史喜芬是河北省涞源县下北头乡人。1998年，史父患脑血栓住进了附近某部队医院，史喜芬前往护理。每天，她都能听见走廊尽头一间病房里不时传出欢笑声。这天，父亲睡着后，她又听见一阵笑声，便忍不住走过去悄悄探望。
“一个年轻小伙躺在病床上，一边和病友家属下象棋，一边给他们讲笑话，逗得病房的人全都乐呵呵的。”史喜芬悄悄问护士，这个小伙得的什么病。护士的回答让她大吃一惊——一个下半身完全瘫痪的军人！他就是秦华。“想象中，一个意外瘫痪的人是不可能这么开心的。”史喜芬不由多看了几眼这个乐观的军人。有空时，她也凑到病房来听秦华摆那些她闻所未闻的笑话。就这样，他们认识了，秦华称史喜芬“黄毛丫头”。
秦华是忠县洋渡镇鸿洋社区人，1995年参军到河北涞源，1997年在一次执行任务中从树上摔下，自此，再也无法站起来。
接触多了，史喜芬对秦华有了更深的了解。“他的战友都说他傻得伤心。受伤前，附近好多贫困人家都受过他的资助。”
秦华的乐观和善良让史喜芬对他的感觉由惊奇变为崇拜。“我从小对军人有好感，这个叔叔更让我打心眼里佩服。”
史父很快出院了，可史喜芬仍时不时到医院看望这个坚强而幽默的兵哥哥。
友人恶作剧 弄假成真成恋人
1998年，史喜芬辞别父母，到北京一家糖葫芦厂打工。其间，她一直和秦华保持通信。
1999年4月1日，史喜芬回到河北。第二天，她在两个好姐妹陪同下提着水果到医院看望秦华。那天，他们说了整整一天的话。“纯粹是友谊，没有丝毫杂念。”
回到家，两个好姐妹便一脸坏笑。她们知道秦华很大度，喜欢开玩笑，便准备和他开个玩笑，以史喜芬的名义给秦华写封示爱信，看他如何反应。史喜芬一开始不同意，觉得这样做太捉弄人。但经不住好友的再三央求，加上年少好玩，便同意与她们合谋。
4月3日，史喜芬又来到医院，走时留下一封信，嘱咐秦华一定等她走后再拆开。
刚回到家，史喜芬便接到秦华的电话。一向能说会道的秦华竟在电话里支吾了许久没说出一句话，好不容易才憋出句“你在信里说的是不是真的”。那一刻，史喜芬只感觉满心愧疚，觉得不该捉弄这个善良的残疾人。她决定当面向他道歉，二人约好当天下午在医院见面。
“我看了那封信脸都红了，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会喜欢我。但我当时还是怀着期待，希望是真的，却又害怕是真的，心情很复杂。”秦华说，受伤之前，他也谈了一个女友，瘫痪后，他主动向对方提出分手。“我决定见面后问个清楚，如果信上是她的真心话，我就拒绝，我是残疾人，不想拖累她。”
这次见面，双方都很尴尬。虽然史喜芬向秦华作了解释，但两人都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了一种别样的感觉，甚至一度找不到话说。
恶作剧至此结束，但那种别样的感觉却一直存在。史喜芬说：“我甚至不敢看他，一看就脸红。”他们依旧常见面，一来二往，两人在一起真有了种弄假成真的恋爱感觉。
史喜芬坦言：“现在想来，当时不完全是爱，并没有想到要和他过一辈子，更多的是同情。此外是歉意，就因为那封信。但后来，歉意没有了，因为我发现，他的为人真值得我去爱，他也需要我。”
私奔 一种逆反心理让她作出一个惊人的决定
这段恋情遭来史喜芬父母的强烈反对。在得知女儿爱上一个残疾人后，父亲史桂所给了女儿一记响亮的耳光。
史喜芬同意和秦华分手，但第二天，她就失踪了。两周后，史桂所才在医院找到正在给秦华洗脚的女儿。那天，史喜芬拿起一块玻璃就要割腕，史桂所只得无奈离去。史喜芬感觉自己和父母越走越远，一种逆反心理让她作出一个惊人的决定。
1999年6月，得到秦华退伍的消息后，年仅16岁的史喜芬勇敢地对秦华说：“你带我私奔吧！”
“一听这话，我吓了一跳。不是不爱她，而是觉得自己无法给她幸福，只能拖累她，可她态度坚决，我便同意了。不像个男人，是吧？”秦华不好意思地笑了。
当月20日，史喜芬向父母谎称继续到北京的糖葫芦厂打工，悄悄离家随秦华来到忠县。“说来是我带她私奔，其实是她带我走。一路上，全靠她推我，背我，我才得以回到家乡。到家时，父母看着她将我背上3楼的房间，全都惊呆了。”
半月后，史喜芬接到糖葫芦厂打来的电话。一个噩耗传来，放下话筒，史喜芬一下晕了。“我妈妈出车祸去世了，我要回去。”这是她醒来后对秦华说的第一句话。
三天后，史喜芬回到了河北，可她迟到了，母亲半小时前就下葬了。怀着愧疚之心，史喜芬为母亲守完“百天”后，不顾父亲反对，毅然回到了秦华身边。
“我们全家都以为她不会回来了，可她又出现在我面前。”秦华说，他从来没哭过，即使瘫痪了也是笑对人生。可在史喜芬回河北这段日子，他哭了好几回。他觉得欠她太多。
无性婚姻 8年了，她也明白“爱更是一种责任”
生活是现实的。和秦华生活在一起后，史喜芬才真正体会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她不习惯重庆的生活；由于从小被父母宠爱，她甚至不会做饭；每天要背着秦华下楼出去散步；每天给他擦洗身子；每天为他从肛门里抠出大便而吃不下饭……这些事，做一天不难，但她一做就是8年，并且，每天还要听邻居们“骗子，嫁不出去才来这里”的闲话。2003年，刚满20岁的史喜芬就主动提出与秦华领取了结婚证。
尽管曾经动摇过，但史喜芬说她不后悔，因为他们之间有那份超凡脱俗的爱，她说爱情是这些游戏的前提。
史喜芬8年如一日地照顾着她的瘫痪丈夫。每天陪伴她的，是丈夫温情的注视，及各种各样、被他称之为“游戏”的笑话。
“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样的好媳妇。”秦母罗成玉说，儿子不能让史喜芬做一个真正的女人，这也是她这个做母亲最内疚的事。因为，秦华腰部以下完全没有知觉，也丧失了性能力。这是个无性的婚姻，这段婚姻也将剥夺史喜芬做母亲的权力。
说起孩子，一直笑呵呵的秦华陷入深深的沉默。他双眼发直地盯着墙上的照片，照片上是妻子8年前的模样，很漂亮，笑得很甜。半晌，他才对记者说：“这8年，她像老了20岁……我不知道该怎样报答她，只好等来生了。”秦华微闭双眼，眼角湿润了，但瞬间，他又笑着对家人唱起了“太阳出来我爬山坡，爬上了山顶我想唱歌……”
“我想给他生个孩子，虽然他从没说过，但我知道他想要，我也想做他的孩子的母亲。”史喜芬说，她想为丈夫生个试管婴儿：“为他生个孩子也是一种爱的责任，对吧？谁让我们相爱呢？”
记者 周立 实习生 彭璟/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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