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齐大头和他的海鸥相机曾经一度在我们系名声大振,理由是大头的一幅摄影作品被校刊选中作为封面,这让一直就受到我们嗤之以鼻的,只能在无人处哼哼“这是艺术”的大头好好风光了一把。不过说实在的,那幅封面我至今看不出艺术在哪里,不就是乌七八糟的寝室楼前停着辆破自行车,上边还挂着管楼大伯的一条花裤衩吗?大伯也是个善良的人,不仅没有去向大头纠缠关于隐私侵犯的问题,反而看见大头就亲热地喊:“今天拍不拍?我挂的是西裤!”在爆笑声中,大头一脸忧伤:“这是艺术……”
大头的床前堆满了摄影杂志,下了课就见大头抱着相机东瞄西瞄,他出名了之后,竟然发展到上课都抱着相机,害得那几个已青春不再的女教授那些天不约而同化妆登场,又在炎热的气温里变得色泽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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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意让他拍锁骨的女生就是最漂亮的系花,每一张造型都是敞着宽大的衣领,让锁骨似隐似现,表情果然不同于常见的证件照,有时疯狂,有时茫然,“哇,有点像艺术照耶!”一大帮女生趋之若鹜,大头很明白扬长避短,他让那些姿色一般的女生把脸转过去转过去转到只剩个后脑勺,要不然就是让个长了暴牙的女生捂着嘴,让长了眯缝眼的索性闭上眼,这么做的结果就是得罪了一圈人,大头的“锁骨摄影”告一段落。
大四那年,大头对摄影的爱好空前绝后,半夜里如厕完都会发现大头猫在盥洗室里,于是我们上哪里都提心吊胆,生怕被他从哪个角落里抓拍下来。毕业前,大头在系里搞了次摄影展,食堂前的橱窗里贴满了他的作品。有打饭排队时撅个屁股加塞的,有对着镜子挤青春痘一脸痛苦和甜蜜的,有一脚劲射时鞋和球同时升空的,有躲在草丛里的两双男鞋女鞋……大伙看着看着,眼圈就红了,整一个活色生香的大学!后来我们集资把这些照片装订成册,每人带着一本奔赴天涯海角去了。
出了校门就和大头失去了联系,只听说他去了湖南老家的一个报社搞摄影,又传言说在哪里开了个婚纱摄影,反正都与摄影有关。真正得到确切消息是在去年,当年的系花红着眼睛说,大头自己开着车去雪域高原摄影,暴风雪后就找不着人了……
我回家翻出那本尘封的相册,一切恍然如昨,每张鲜活的相片背后都有一个大头,瘦弱的身躯、硕大的脑袋、谈起艺术一脸忧伤的大头啊,或许如今依然抱个相机穿行在天堂的人来人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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