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公鸡啼亮、重庆市彭水苗族土家族自治县诸佛乡尖峰岭浓雾弥漫时,冉龙朋起床了。他外出拔完萝卜,吃过早饭,拍掉衣服上的泥土后,拖着残疾的腿走到学校。
上午10时,这位代课教师敲响废弃的汽车毂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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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冉龙朋同时讲授两个年级的所有课程:语文、数学、思想品德、社会、音乐、美术……在这个班讲完课,让学生做作业时,他便到另一个班讲课。“只能用别的班级一半的时间讲课,好在孩子们懂事,能讲完所有的课程。”
20多年来,他“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他每天只吃两顿饭,上完6堂课回家后,还得帮家里做点儿农活,吃过第二餐,他便忙着批改作业、备课,直到深夜。家里惟一的电器——买来的二手康佳小彩电一打开,满是雪花,他说:“没打算买,根本没时间看。”
学生人数最多时,他每天都得凌晨1时后才睡觉。1997年前,村里尚未通电,他只能点煤油灯改作业,家里的煤油,一买就是10斤。
诸佛乡是彭水县最穷、最偏的乡镇之一,群山环抱,整个场镇没有一幢像样的房子,街道没有硬化,至今没通公共汽车,手机信号在这里时有时无。冉老师任教的小里村小学,距场镇还有10多公里的山路。
贫穷,让村民不敢有太多梦想,小里村小学满足着人们读书识字的渴望,成为村民用知识改变命运的惟一通道。为了孩子们残存的读书梦想,1985年至今的20多年来,冉龙朋拒绝别人介绍的更高收入的工作,除进城动手术和外出领奖外,他一天也没离开过学校。
一万次背学生过河
小里村小学坐落在尖峰岭深处的参天古树中,诸佛江和坝竹道河等河流从学校旁流过,每当河流涨水,冉老师便背着学生,趟过过膝的河水,20多年来,没出过一次意外——即使是他残疾以后。
他左腿的残疾,也是他1989年夏天背学生过河时落下的。当时,坝竹道河突然暴涨,他在背一个孩子过河的时候,不慎踏上了一块碗大的鹅卵石,一个趔趄,脚扭了一下,钻心地痛,眼看着水越涨越快,他强忍疼痛,继续背其他孩子过河。回家后,他以为是小问题,没有放在心上。孰料,他的左髋部此后经常疼痛,医生的诊断是“扭伤治疗不及时引起化脓性髋关节炎”。年纪轻轻的他从此成为一名残疾人,走路一瘸一拐。
1994年,冉老师在干农活儿时,右手手臂动脉被玻璃割断,乡卫生院简单处理后,建议他进城进一步治疗,但当时学校只有他一名教师,想到孩子们将要因为自己治病而中断学业,他放弃了。一个月后,他感到右小臂越来越痛,无法坚持,在完小安排好代课老师后,他来到医院,手虽然保住了,却不能用劲儿,拿粉笔在黑板上写字,也只能写一会儿停一会儿。
1997年,他背学生过诸佛江,水流急,学生多,加上8小时没吃饭,精疲力竭的他被江水冲走了20多米,抓住岸边的树苗,才保住了性命。
这一切都没能让他放弃,山里的读书声没有中断,他依然拖着残躯,背孩子们过河。
仅按平均每学期30名学生需过河上学、每年涨水10次的保守计算,冉老师背学生过河的次数就超过1万次。
孩子们不会知道,他们用的课本和作业本都是冉老师一瘸一拐地从完小背回来的。
从完小到小里村小,有10多公里崎岖山路,下山、上山、下山,冉老师空手走一趟也要4个小时,但每学期开学,课本、作业本都得他去背。20多年来,他从未找学生帮忙,所有课本都是他一步一步从完小背回来。因为残疾,冉老师每天只能背一趟,每学期他要花一周时间至少往返6次才背完。这些年来,他从完小背回来的课本至少有上万斤。
穷娃娃读书不容易,不能停课
20年里,冉老师一直只是代课老师。最初工资是每月35元,3年后涨至77元,直到前年,才提为330元。去年9月,他终于迎来了一位同事,此前,来学校的老师都没有坚守住,他独自一人撑起了这所几次濒临撤校的村校
“他曾有机会离开贫穷山村,挣更多的钱。”冉老师的领导、诸佛寺完小校长杨光武说,但他考虑到自己走了孩子没人教,就留了下来,“他总是这样,不计个人得失。”
前年9月,由于村小危房改造,学生只能到完小暂读,去完小要走10多公里山路,山上还随时有野猪出没,当时就有几名学生家长提出让孩子辍学。冉老师很着急,他作出了一个感人的决定:把学生接到自己家里上课。
就这样,50多名孩子每天就在冉老师的家里上课。在土家山寨,堂屋是祭祀和举行重大家庭活动的地方。但他毅然把堂屋腾出来,作为教室。这一上,就是两个学期。冉老师狭窄的家,成了孩子们的教室。朗朗读书的声音,尽情嬉戏的身影,在这个土家小屋里成了一道道动人的风景。冉老师把家里的土特产拿出来了,把给自己孩子准备的糖果拿出来了,把自家院落里的水果摘下来了,孩子们在冉老师家里享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乐趣。
学校最多时曾有3个复式班,他一个老师实在忙不过来,便让妻子停止在外的打工,帮他代课一年。
“山里实在太需要老师了。”他让女儿选择了中师,去年毕业后,女儿到另一所学校当起了代课教师,延续了他的教师梦。
只要娃娃在学校读书,垫点钱又有什么
村子里的冉从林家境困难,冉老师为他垫付了各种费用,10多年过去了,冉从林离开了人世,这笔费用就被冉老师永远垫付了。
1995年,父亲早逝的学生冉龙波跟冉老师说,缴不起学费要退学。冉老师一听急了,他对冉龙波的妈妈说:“只要你让娃儿读书,钱你不用管。”就这样,冉老师为这个学生交了1~5年级的所有学费书本费。
20多年来,冉老师自己也记不清资助了多少学生。“只要娃娃在学校读书,垫点钱又有什么呢?”
杨光武校长透露说,冉老师在1998年至2002年的5年间,没到学校领过一分钱工资。把工资存在学校,哪个学生缴不起学费,就从工资里面扣。
就快结束的本学期,冉老师也为学生垫付了近300元。
没有人知道,这些年冉老师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累。“家里常常是一分钱也拿不出。”他的母亲陈其珍说,家里人(包括儿媳妇)很多年不添置一件衣服,身上穿的都是亲友给的,因为哪怕是几块钱的便宜货,他们也舍不得。
冉老师的伤至今没痊愈,医生嘱咐他一定要坚持吃药,每月得花200多元。为了省钱,冉老师常常自己跛着腿上山采草药,草乌、防风草、金骨草……这些都能治他的伤。
20多年来,他桃李满天下,有的学生后来考上西安武警工程学院等大学。“这么多年,在我们片区,他的教育教学成绩一直是出类拔萃的。”杨光武校长说。
冉老师众望所归地荣获了希望工程园丁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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