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伊·海勒
这是一部关于激情与压抑、妒忌与自满、友谊与孤独的故事。42岁的中学女教师希芭和15岁的男学生康纳利坠入爱河,恋情被披露后,她因“猥亵男童罪”身败名裂。小说的叙述者是希芭的同事,历史教师芭芭拉,一个孤单、敏感、颇有文学修养的老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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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3月1日,那晚晚餐时,希芭谈到她和那名姓康纳利的男学生第一次亲吻的事。当然,大部分我以前都听过了———跟康纳利的那段恋情,没有几件事希芭不会说上好几回的。但这一回她又谈到时,却有新料。我正好问到,两人第一次搂抱时,可有令她感到意外的事。她大笑,她说,有,整个过程的气味都令她吃惊。
到了那一刻,我真正嗅到的是肥皂的气味,衣服用回转式烘衣机烘干的气味。那种气味显示,他极注重个人清洁。你知道,行经大楼地下室通风口,有时候周身被洗衣机喷出的热气笼罩的那种气味?就像那样,这么干净,芭芭拉,绝对没有其他学生吃史班牌子那种罐头肉产生的气味……
我第一次看他脱衣服,你知道我想到什么吗,芭芭拉?园子里新鲜的蔬菜包在干净的白手帕里;刚从土里出来的蘑菇。不,真的,他真是鲜嫩可食。他每晚洗头。想想看吧!头发干净得无精打采的。可能是青春期的虚荣吧,或者不是,也许是青春期的焦虑。他的身体还是一个新玩具,大人对身体漠不在乎的态度,他还没学会。
故事又回到熟悉的话题,最近几个月,这则头发狂想曲我一定听过不下15次。可是,我还是继续给她提示:“你吻他时紧张吗,希芭?”
喔,不紧张。嗯,会啦……倒也不是紧张。(大笑声)你会同时既紧张又镇定吗?我记得当时他没用舌头,我松了一口气。总要先对对方有些了解,不是吗?不然就太快了。那些口水,还有对方在有限空间里想要创新花样的略微尴尬的感觉……反正,不知是我太放松,还是别的因素,因为脚踏车倒下来了———发出碰撞的声响———然后,当然,我就跑了……
这种时候我不多说,重要的是让希芭说。但是即便是平常,在我们的关系里,我都是个听众。并非希芭比我聪明。我自认,任何客观的比较都会把我评为教育程度较高的一个。不,希芭能说,只因她生来话多,而且比我坦白。我生性谨慎,而她……反正,她不是。
这不是有关我的故事,但是既然说故事的任务落在我的肩上,既然我在即将要描述的故事里也扮演了一个次要的角色,我不妨也扼要地交代一下自己以及我与主角的关系。我的名字叫芭芭拉·柯维特。今年1月退休前,我一直住在伦敦北区的阿尔奇路,过去21年来,在同一区的圣乔治综合中学教历史。不到18个月前,我就是在圣乔治结识希芭,她是42岁的陶土课老师,最近被指控非礼未成年少年。她被揭发与一名学生发生性关系。这桩恋情开始时,男孩15岁。
自从事情曝光后,媒体就大肆报道希芭的案子。我努力想阅读所有的报道,可是坦白说,这件工作真令人泄气。过去两个礼拜,有关希芭的案子,光是在报纸上就看到20处与事实有出入的错误。这个礼拜一,《每日镜报》的某位天才将希芭描写成“胸部丰满的肉弹”,昨天《太阳报》刊登了一篇披露希芭丈夫的报道,文中声称理查德是个崇尚时髦的教授,在伦敦东区的金融商业中心讲授沟通理论;在跟性有关的研讨会上,教导如何阅读色情杂志。
然而,到头来最令人惊骇的,倒不是报道的粗心大意或是快活的虚伪造作,而是故作神圣的姿态。我认为,最后是报纸把希芭和理查德毁了。你若想到在他们家外扎营的记者,每天见报的可怕标题“性教师口试告捷”、“老师迷恋学生身体”,不一而足———他们能撑那么久,已经是奇迹了。
我就是那时候伸出援手的,我让希芭在我公寓里留宿了一周左右。后来她征得艾迪同意暂住他的房子,我就跟她一起住过去。我怎能不去呢?希芭一个人,怪可怜的,只有狠心的人才会置若罔闻。
记者们对我自告奋勇、不避讳希芭的放荡行径,惟一能找到的解释是,我自己也是个放浪形骸的人。虽然至目前为止,这种特质还隐而未现。这是为什么我现在决定甘冒再被中伤诽谤的风险,亲自提笔撰写希芭沉沦故事的主要原因。我应该直言,从道德的观点来说,希芭对她的行为所提出的证词,并非全然可靠。即便现在,她还是想把这段关系浪漫化,想要淡化她行为中不负责任的部分———错误的一面。她所透露的悔意,似乎是懊悔事情被揭发。可是,尽管希芭仍然惶惑不安,她的诚实是不容置疑的。虽然我会反驳她对某些事件的解读,可是对她所叙述的细节事实,我没有理由怀疑。的确,我相信,有关这段恋情的时间、地点及发展,她所告诉我的一切,确实都是真的。她说,把这些事讲出来,老实说,对她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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