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姜燕 特约通讯员 沈永昌 撰文
“留守儿童”是指由于父母一方或双方外出打工而被留在农村老家，并且需要其他亲人或委托人照顾的，处于义务教育阶段的儿童(一般指6～16岁)。
在最需要父母呵护的童年，他们却缺失了父爱母爱，生活在“单亲家庭”或“祖辈家庭”。长期的情感缺失、没有安全感、心理失衡……这是个庞大而尚未得到重视的群体。近日，本报记者走进金山区廊下镇山塘村，近距离观察“留守儿童”的现实生活。
婷婷被送进0.5平方米的车斗
上周五下午2时30分，廊下镇幼儿园和中心小学的门口，站满了穿着雨披等着接孩子的人，大多数是爷爷奶奶。
他们的“坐骑”很特别——一种超小号的三轮车。看上去只比童车略大两号，骑车人脚一伸就能踩到地，车斗大约0.5平方米大小，上方用铁皮或其他材料包成小小的“包厢”，看上去最多只能“塞”进一个8岁大的孩子。“包厢”外面包裹着2层以上的塑料布或防雨布，里面垫着厚厚的棉褥。
“我们不会骑自行车、摩托车，只会骑这个。”今年54岁的刘奶奶说，她6岁的孙女婷婷在廊下镇幼儿园上大班，爸爸在金山石化一家工厂干活，妈妈一年前办劳务输出去了日本，接送婷婷的工作就落在了奶奶身上。“我家最远，要骑50分钟呢。”刘奶奶说。
放学了，刘奶奶掀开“包厢”后部的遮雨帘，抱起婷婷，脚先头后地把小家伙送了进去。显然空间狭窄的“小黑屋”憋得难受，调皮的婷婷一上车就扒开雨帘的一角，好奇地向外看。
她还得在车上忍耐50分钟，虽然有塑料布和棉褥，小婷婷说，还是特别冷。
妈妈走的那天，佳琳哭了5个小时
唐佳琳今年8岁，也是坐着这样的小三轮离开学校，不过她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先跟奶奶去了她打工的工厂，下午4时30分才回家。
金山区很早就有劳务输出，近几年更多，山塘村就有20户人家的年轻妇女到日本的服装厂打工。2004年9月，佳琳的妈妈也去了日本，签了3年合约。她的爸爸在石化厂开吊车，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小佳琳早已习惯了每晚和奶奶一起睡。每天早上6时30分，她和奶奶一同起床，吃顿简单的早饭，坐上“专车”去学校。晚上做作业，没人帮她检查，“我就自己看。”佳琳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对自己的学习成绩好坏无所谓。
“我会切菜，扫地，还会烧火！”生性活泼的佳琳见到记者，格外兴奋，跑到厨房，拿起菜刀，左手按住一根莲藕，在案板上有模有样地切起来，切得虽然厚了点，但一片片厚薄均匀，一看就不是生手。“妈妈走了以后我就学会了。”说着，看到奶奶在灶后烧火做饭，她又忙不迭地跑过去，小手抓起当柴用的油菜秆，抬起右腿，熟练地把油菜秆架在腿上拗成两半，丢给奶奶。
佳琳才8岁，像个“小人精”。有时候，她特别想妈妈，电话里却不主动跟妈妈说，“我怕她伤心！”挂上电话，她就抱起妈妈寄给她的衣服，拿着一叠妈妈的照片，翻来覆去地看。她说，妈妈刚走那天，她哭了整整5个小时。
“有一天晚上，我梦见妈妈了。好可怕，有个怪兽要吃我，我拼命跑，这时候，妈妈突然出现了，挡在我前面，一下就把怪兽吃掉了。”佳琳故意做出惊恐的表情。
“妈妈说，我三年级上到第7天时，她就回来了！”佳琳开心地说。
和爸妈一起逛公园，是一个梦想
今年读初一的张雅丽没在廊下镇中学读书，而是被爸爸张春艳送到了枫泾一家私立中学。张春艳说那边教学质量更好，关键是那所中学能寄宿，每周5个工作日，他在工厂不回家，管不了女儿。爷爷奶奶从小就惯孙女，宠爱还来不及呢，更不会管她了。“把女儿送去寄宿学校，有老师管着，至少周一到周五这5天，她能认认真真学习。”
除了学习之外，张春艳认为寄宿也能培养女儿的自理能力，至少内衣必须自己洗，如果在家，又是奶奶代劳。张春艳说：“她妈妈不在家，要是管不好女儿，她非骂我不可。”
雅丽的妈妈也去了日本。第一年，雅丽特别想妈妈，现在不想了，“反正想也是白想。”雅丽无奈地说，“妈妈不在家，我要努力让自己更坚强。”她有一只可爱的小狗Sam，觉得孤单的时候，就和Sam玩一会。
对于留守的孩子来说，和爸爸妈妈一起逛公园，是一个梦想。曾经有一个留守儿童说：“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让爸爸妈妈拉着我的手，在街上走一会儿。”张雅丽心里也常常这样想。张春艳说，基本上没带雅丽出去玩过。
“和爷爷奶奶没什么话可讲。”雅丽说，上了中学以后，跟小学明显不同了，想得多了，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道跟谁说，跟老师和同学似乎都很难开口，这个时候，就特别希望妈妈在身边，能跟她说说话。可妈妈还有1年才能回来，“我希望她回来以后，再也不要离开我了。”
焦点关注“留守儿童”盼望社会关爱
在金山区，外出务工的妇女有千余名；在崇明县，到上海市区开出租车的人，仅记录在册的就有2.5万人，有的还是夫妻俩一起到上海开车。他们的孩子，成为“留守儿童”，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
我国有近1.5亿的农民在外务工，这个数字还在以每年500万的速度增长。约2000万农民工子女处在义务教育年龄段，其中超过1000万留在家乡。
对这些“留守儿童”，社会缺少足够的关注。据了解，上海郊区目前缺少对“留守儿童”的统计和帮助措施，学校也由于各种原因，缺乏相应的心理关怀。近年来，崇明县进城务工人员服务站帮助300名当地“留守儿童”转学，迁至父母在上海市区住处附近的学校就读。
在全国其他地区尝试的“代理家长”和“寄宿制”也存在争议。
代理家长，是选择单位和村里的干部职工，成为“留守儿童”的代理家长。寄宿制则是将“留守儿童”寄宿在学校，24小时在老师的监护下学习生活。有专家质疑，代理家长能否与孩子很好地磨合？而一些寄宿学校更是采取“监狱”化管理方式，令孩子产生逆反心理。
据悉，去年10月，由国家12个部门共同组成的农村“留守儿童”专题工作组已成立，将赴湖北、安徽、四川等8个省调研，考虑制定有关政策措施。
6岁的婷婷扒开雨帘的一角，好奇地向外看
本报记者 周馨 摄影
8岁的佳琳熟练地把油菜秆架在腿上拗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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