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祥
今冬农历丙戌年的腊八日，古寺雍和宫的院内熙熙攘攘，人们手捧着一碗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喝着、交谈着，阳光映照着张张幸福的笑脸。
远古腊八
说起腊八，先要提到远古的时候。那时，人们在每年的岁末用猎获的禽兽举行祭祀活动，祭祀祖先与神灵，祈愿吉祥平安。“腊者，猎也，”故农历十二月称为“腊月”，后又逐渐固定为腊月初八日祭祀，称“腊祭”。因为这时农作物已经储藏起来，处于农闲，人们在野外猎取禽兽，用以祭礼。
祈愿来年五谷丰登。
最早帝王要在腊月里尽诚致祭，以示兴农务本。《周礼》中说得详细，是祭祀有关农事的八方面的神灵；一为先啬，即神农。二为司啬，即后稷，稷乃百谷之长，奉为谷神。三为农，古之田畯也，管农事的官。四为邮畷，管理井田屋宇、百姓住宅的官。五为猫虎，乃除田鼠田豕之神。六为坊，是蓄水与阻挡洪水的坝神。七为水庸，排水之水沟，既能受水又可泄水。八为昆虫。
当佛教传入中国后，腊八日又与牧女献乳糜、释迦牟尼得道成佛日统一起来，称为腊八节。而腊八日食粥的习俗盛行于宋代，腊八粥又称“佛粥”。相传佛祖释迦牟尼经六年苦心修行，云游四方，终日辛劳，致使昏倒在尼连禅河畔。后被牧羊女湿迦罗发现，急忙以各种米豆、野果、奶水熬粥给释迦牟尼吃，使之体力得到恢复，并行至菩提树下，铺草打坐，面朝东方，澄思静虑，经七天七夜，于腊月初八日得道成佛。据说这日大地震动，天乐鸣奏，天雨妙华，一派美好景象。从此，人们记住了这个日子，民间百姓竞相用谷物、干果煮食腊八粥。《燕京岁时记》载:“每至腊七日，则剥果涤器，终夜经营，至天明时则粥熟亦。除祭先供佛外，分馈亲友，不得过午。”在寺院，则要举行法会，以各种谷物、干果熬粥供佛。
清代腊八
相沿此习，在清代，每年腊月初八日，雍和宫的僧人都要熬腊八粥，举行隆重的腊八盛典。当时，清宫廷对此盛典十分重视。每至农历十二月初一日，总管内务府就派众司员率领杂役将熬腊八粥所用的小米、红枣及各种杂粮豆米干果，还有盆碗家什和干柴在府库备齐。初二日晨起，用马车一车车运至雍和宫，至初五运齐。从这天起，雍和宫内大部分僧人要投入到熬腊八粥的准备工作中。自初六日起，清帝派蒙古王公一人，会同内务府总管大臣二人，率内务府三品以上司员及厨师、杂役等到雍和宫监督称粮搬柴。所有用料均排列在厨房内外。初七日晨，清帝派蒙古王公一人，会同内务府司员下令升火。由经验丰富的僧人掌握熬粥火候，并依次将奶油、小米、江米、红枣、核桃、桂圆、瓜子、葡萄干等放入大锅内。宫廷派去的专人则要检视。清《燕京岁时记》载:“雍和宫喇嘛于初八日夜内熬粥供佛，特派大臣监视，以昭诚敬。其粥锅之大，可容数石米。”而清诗人夏仁虎《腊八》诗曰:“腊八家家熬粥多，大臣特派到雍和。圣慈亦是当今佛，进奉熬成第二锅。”这里“初八日夜内”实指初八日凌晨。至两点粥已熬熟，即派员将粥盛在碗内，以托盘送至雍和宫各殿佛像前供奉，每尊佛像前一碗、三碗、五碗不等。天明后，蒙古王公进宫复命。
雍和宫全体僧人自熬好第一锅粥始，即在法轮殿诵经。此时，殿内数百盏酥油灯置于供桌之上，香烟袅袅，鼓乐齐鸣。到初八日清晨，清帝又派两名或四名蒙古王公到雍和宫听经，之后，听经大臣进宫复命。
在清代咸丰以前，雍和宫共熬五大锅又一小锅粥。分配方法为:首锅供于佛前，二锅献于朝廷，三锅给王公士庶和大喇嘛，四锅送文武官员和封寄各省的地方官吏，五锅给本寺僧众。在这五锅粥中，用料也不同，前三锅有奶油和全份干果料，四锅、五锅较之前三锅简单些，第五锅为红枣、米、杂粮等。而那一小锅，则粥内除了奶油外还有羊肉丁，称“羊肉腊八粥”。最后，三至五锅粥余下的要混在一起，于初八日早晨施舍给平民百姓。这日，京城百姓持大小瓷碗前来喝粥，盛况空前，此盛典一直延续到光绪年间。
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内，保存有清代各时期雍和宫熬粥的奏折，内中包括腊八日所诵经文和熬粥所用的米豆、干果、家什、木柴以及所雇人员、所用银两的数量，详细至极。
在乾隆四十二年十二月的奏折中，关于雍和宫熬粥应用米豆等数目如下:广储司领用:大手帕十三个；小手帕五百六十四个，共银二百三两四钱六分八厘；官三仓领用:小米二石、黄米二石、粳米二石、绿豆二石、江米二石、红豆二石，共银三十两八钱；营造司领用:木柴一万斤、共银二十七两；办买:红枣一百斤、粟子一百斤、苓米二十斤、杏仁五斤、桃仁五斤、白葡萄二斤、黑糖一百五十斤、控米箩五个、小铁杓一百十把、白布四十尺、雇夫40名、苏拉二十名，共银二十五两八钱九分八厘，此次熬粥共用银二百八十七两一钱六分六厘。
光绪二十年十二月初八日，内务府奏折关于雍和宫腊月初八日的安排为:
初诵 释迦牟尼
次诵 忏悔经
次诵 心经
末诵 十六罗汉经
熬粥应用米豆等项目:
小米二石、黄米二石、粳米二石、江米二石、红豆二石、红枣一百斤、白葡萄二斤、黑糖一百五十斤、大手帕十三个、小手帕五百六十四个、木柴一万斤。
当时，熬腊八粥的场所设在雍和宫东阿斯门内，故东阿斯门北院得名“铜锅院”。其屋内炉灶为3米见方，并以5根铁柱来支撑大锅，深6米，中央圆铁柱为空心，系回流空气之用。其粥锅是由8吨铜铸成，直径2米，深1.5米，是乾隆九年(1744年)皇宫养心殿造办处制造的。后此大锅移至天王殿院内的鼓楼脚下，供游人观赏。
雍和宫腊八
如今，每年的农历腊月初八日，雍和宫众僧都要在殿上诵《十六罗汉》等经，上午，还要举行舍粥活动。为了搞好这一活动，雍和宫僧人提前三天就开始做准备工作，负责食堂的僧人和工作人员更是辛苦，他们要配备各种腊八用料，其中有:大米、小米、大麦米、高粱米、香米、黑米、黄米、苡仁米、花生米、江米、红芸豆、红小豆、豇豆、绿豆、白云豆、熊猫豆、桂圆肉、莲子、小枣、栗子、葡萄干、枸杞、生瓜子仁、生核桃仁、燕麦片、白糖等，豆类还要提前以水浸泡。腊八日凌晨开始熬粥，并将第一碗粥供于佛前。
当日上午，僧人们将一桶桶熬好的腊八粥抬到雍和门院，并准备了一次性的餐具，凡是来到雍和宫的游人信众都可喝到一碗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北京市民俗学专家、画家李滨声先生曾来过数次，虽然他已上了年纪，但与游人一样在寒风中排长队等待着，后得知先生意在体验雍和宫腊八日舍粥的民俗氛围。雍和门院内，但见大家边喝着粥，边聊着天，喜气洋洋。相识的与不相识的，聊得那样亲切，犹如一家人。年年岁岁，待到这一日，人们在寒风里、在瑞雪中、在阳光下喝着碗里热气腾腾的腊八粥，分沾着吉祥与幸福。其实，如今腊八日舍粥已不是昔年的赈济之意。我想，腊八粥本身，是一剂劝导人们不忘本的醒世良药。大家聚在一起，回味着人生的甘苦，细细品味着久远的食文化。生活好了不忘曾经的饥渴，不忘世上苦人多，启示大家要多几分施舍之心、平等之心、平和之心、朴素之心，共享融融之乐。
今年此日，雍和宫食堂共计熬了26大锅粥。
图三:雍和宫内的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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