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老百姓

　　在2006年，一本以访谈录的方式出现的书引起了极大的关注，那就是《八十年代访谈录》，作者查建英采访了阿城、陈丹青、田壮壮等诸多名家。这次在《非艺术访谈》里，给人特立独行印象的陈丹青再次成为访谈的对象，还加上了同样个性张扬的艺术家艾未未。

　　他们谈的并不是作为专业的艺术，而是和艺术息息相关的社会、文化、人生、两性和城市。艺术家往往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但陈丹青和艾未未却从不以高人自居，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纯粹的“知识分子”，而是把自己看作是普通民众中的一员，如陈丹青所言，“我就是普通民众，你看我住在居民楼，天天骑自行车，下午煮半斤毛豆，一个烧饼。我不穷，也不富。我打车，会跟司机聊天……”；艾未未言：“谁不是普通老百姓啊！……都一样，都是老百姓，我也是老百姓。”这种决不是表演化的美丽说辞，这是他们对待艺术和世界的共同方式。也许，正是以老百姓自居的立场、平民化的姿态让他们在过分物质化的今天不至于迷失，他们更冷静、更敏感、更尖锐地来看待周围的一切，与众多汲汲于富贵之我辈拉开了距离。他们对社会问题的看法和思考往往语出惊人，一针见血，入木三分。在谈到“中产阶级”时，陈丹青认为他们很难说得上是一个“阶级”，因为“阶级体现为一种稳定的、有所为的社会力量”。他对用奢华的消费来表明自己身份的新贵阶层有着一种同情式的理解，认为他们当然有资格去高消费、去炫耀、去与众不同，“社会必须有差别，因为人有差别，差别是自然律。人人生而平等，那是法国人的口号，是愿望，不是事实。……关键是要让悬殊差别的社会建立一个体现公平的机制。”对于电视，我们很多人会采取一种批评甚至批判的态度，因为它们占据了我们的生存空间，限制了我们的思考范围，但两位艺术家却一致为电视辩护。他们对电视节目的评点颇有意思，陈丹青热烈夸奖《面对面》：“王志出境的《面对面》非常好，王志是唯一合格的电视主持人，坚守媒体立场，不谈道德，不抒情，不教训。”而他对《艺术人生》就不那么客气了，“老要逗人谈私事，谈爹妈，直到嘉宾哭出来，底下哄然鼓掌，看杀头似的。这是‘忆苦思甜’一路演变过来的老把戏。多么卑鄙的意识形态伎俩！多没教养！台上台下一起没教养。”此外，种种让人叹为观止的见解还有许多。

　　在读过这些充满机锋的访谈之后，我们很难把他们看作是普通人，他们的勇气、敏锐并不是所有人都具备的，他们有些观点可能是偏激的，但却是发自内心的、发人深省的、让人耳目一新的。萨义德在谈到知识分子的时候说，知识分子在生活中的任务就是增进人类的自由和知识，他们的重任之一就是努力破除限制人类思想和沟通的刻板印象和化约式的类别。在这本访谈录里，你看到的、激发你的正是这种真正的知识分子精神。

　　《非艺术访谈》陈丹青艾未未王宝菊合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年1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