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在小数点？

　　出生两个多月的李鼎鑫因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住进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苏州九龙医院，病情初步得到控制后该院某住院医生给他开了一张带药指导，上面写了回家休养服药的医嘱。然而，在这张医嘱上，因为一个小数点，一种叫“地高辛”的药量用药比平时多开了10倍。

　　多出10倍药量与小儿身亡，在患儿父亲李延利的心里划上了等号。“我不敢相信，是我自己一口一口喂死了自己的儿子。”对此，院方表示，10倍药量与患儿最后死亡毫无关联，希望死者家属冷静客观地接受现实。昨天，记者来到该院，就此纠纷一探究竟。

　　10倍用量

　　竟服用了5天

　　据死者的父亲李延利介绍，小儿李鼎鑫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法乐四联症”。2006年10月5日，出生刚44天的小鼎鑫就被送入了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苏州九龙医院。在此之前，他曾先后被送入木渎人民医院、苏州大学附属儿童医院治疗。但由于医疗技术的限制，几家医院都婉言拒绝，并告知孩子需要做小儿心胸外科手术，目前苏州只有九龙医院能做该手术。为此，李延利辗转来到了九龙医院。

　　九龙医院儿童心胸外科主任医师曹鼎方在对患儿进行详细检查后认为，李鼎鑫心血管先天性畸形。通俗地讲，全身的血液本来应该一半流入左心房，一半流入右心房，而李的病状是全身血液全部流入右心房，导致心脏几乎将整个胸腔占满，且伴有梗阻现象，心脏承受压力过大，存在一定的手术风险。10月12日，他亲自为小鼎鑫执刀施行手术，手术比较顺利。10月25日，病情稳定下来的李鼎鑫获准出院。出院前，医护人员手工填写了一份“出院带药指导”。

　　“带药指导”的第一项是“地高辛酏剂”，记者发现这张服药说明上写着用法为“一天2次，一次2．5ｍｌ”。李延利说，回家后他们就按照这个剂量给孩子喂药，但很快孩子就出现了不良反应。看着孩子呕吐、烦躁，甚至脸色变得青紫，李延利夫妇以为这是正常的药物反应。于是就这样过了6天，直到10月30日复检时，医生诧异的神情引起了李延利夫妇的怀疑。当天，他们听到医生不经意地嘱咐：“回去后继续服地高辛，每次0．25ｍｌ”时，夫妇俩警觉地问：“你们写的不是2．5ｍｌ吗？”李延利说，他清楚地记得医生当时惊呼：那不得吃死了。

　　两个月后

　　患儿宣告死亡

　　据有关资料说明，地高辛是洋地黄类药。由于洋地黄类药具有排泄缓慢的特点，易于蓄积中毒，每个病人对其耐受性和消除速度又有很大差异，即便按照正常剂量服药，也有可能出现蓄积中毒的情况。据曹鼎方讲，由于主治医生的疏忽，写错了一位小数点，导致所写剂量达到了正常剂量的10倍。但他强调，地高辛中毒完全是可逆的。尽管如此，九龙医院立即安排李鼎鑫再次入院，进行解毒治疗。

　　经过4天的解毒治疗，九龙医院认为李鼎鑫已经治愈，可以出院，并告知1个星期后仍要按每次0．25ｍｌ的剂量按时让孩子服药。但此后孩子又因为呕吐、烦躁两次住进九龙医院心内科。

　　李延利说，12月18日，九龙医院向他们开具了一份情况说明，写明李鼎鑫手术顺利，术后恢复良好，“出院时因我院工作人员疏忽导致患儿服用过量的地高辛”，并表示“结合实际情况，若患儿出现经国家法定鉴定机构认定确属服用过量地高辛导致的相关后遗症（期限为10年），我院将承担相关治疗费用”。

　　2007年1月18日，脸色青紫、呼吸困难的李鼎鑫又被送入九龙医院，并住进ＩＣＵ病房。1月25日晚上8点，孩子在ＩＣＵ病房被宣告死亡，死亡证明上死亡原因一栏写着“多脏器功能衰竭”。

　　据了解，苏州九龙医院是经国家卫生部和商务部批准，由香港恒生贸易出入口公司和吴江市神龙通信设备厂，共同投资兴建的江苏省首家大型外资综合医院。医院占地面积13．8万平方米，建筑面积11万平方米，均居江苏省各大医院之首。其首期投资约5亿元人民币。

　　服药过量

　　是死亡原因？

　　面对小儿的死亡，李延利夫妇怎么都不能撇下与用药过量的干系。“笔误导致的过量服药，是儿子死亡的主要原因”，他们认为，如果不是用药过量，至少小儿不会这么快就离开人世。死者母亲李娟妹说：“你能体会我的感受吗？是我亲手把毒药喂到了儿子的嘴里。”

　　昨天，记者来到位于园区的九龙医院。当问询当时给李鼎鑫开带药指导的医生时，诸多医护人员表示“不知道有这个医生。”

　　九龙医院曹鼎方主任医师接受采访时表示，在带药指导上出现笔误，这确实是医院错了，但这和孩子最终的死亡无关。他介绍说，洋地黄中毒是可逆的，只要停药1个星期就能完全恢复过来，更别说已经经过医院的解毒治疗。作为一位儿童心胸外科专家，曹医生非常坚定地纠正死者家属认识上的错误，“如果按照那个剂量服用，孩子的生命不可能延续两个月，何况排毒之后孩子还继续在本院治疗。”

　　据悉，李鼎鑫最后住进ＩＣＵ病房时，入院诊断认为是“心功能不全、严重营养不良、肺炎”，其表现包括下肢水肿、极度消瘦、肝脏明显肿大等。此时，李鼎鑫的体重仅3公斤。医院方面称，孩子在10月初入院时体重为3．5公斤，第三次从医院出院时体重将近4公斤。据该院有关医护人员称，从小儿住院那几天来看，小儿的父母似乎不太擅长照顾小孩。

　　曹鼎方认为，或许是因为死者家属对曾经过量服用地高辛产生了阴影，再次出院后有可能停止让孩子继续服用地高辛。而此前曹鼎方曾嘱咐，这个药对孩子心脏恢复正常有好处，要至少服用半年。

　　此外，九龙医院医教部副主任李涛直接质疑患儿是否过量服药。医院在开药时，附带了一支容积为0．25ｍｌ的注射器。医生也曾告诉过家属，每次的药量就是这一管药剂，并且小儿住院期间，护士喂药过程家属也见到过。他认为，根据常理，家属不可能每次给孩子喂上10管药剂。何况10月30日孩子来医院复检时，医护人员看到药瓶内还剩了不少药。不过，李涛也无奈地表示，这些“常理”比起医院白纸黑字的笔误，是非常无力的。

　　调解不成

　　就走法律途径

　　据了解，判断孩子是否洋地黄中毒，最有力的证据是当时的血液样本检测，而孩子血液中的洋地黄类药物浓度，最能说明孩子是否中毒，以及中毒程度的轻重。可惜的是，九龙医院表示当时没有做血检。对于这份关键证据缺失的原因，曹鼎方含糊猜测该院可能没有这个条件。

　　“如果调解不成，不排除走司法途径”，李涛告诉记者。据了解，他们将这起纠纷曾交由苏州和协医疗纠纷调解中心处理，院方最后出于人道，愿以8万元与患者家属平息纠纷，但遭到患儿家属拒绝。对此，李延利表示，他们要为孩子讨一个公道。在1月25日孩子死亡当天，他坚持要进行尸检，目前小儿的尸体已经送至司法鉴定部门，历经30个工作日就会有个明确的结果。另外，记者当天在该院了解到，那位开错医嘱的医生已经受到了医院的严厉处罚，目前已经离职。

　　“现在就等司法鉴定结果，结果出来后论定是否需要起诉九龙医院。”李延利如是说。这起纠纷结果如何，本报将继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