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外谈春节:庙会商业化 唐人街春节更有中国味

　　外国人怎么庆祝传统节日？中国春节是否受到了洋节的威胁？本次(环球时报)圆桌论坛邀请了日本翻译家泉京鹿、美国在华媒体工作者苏德瑞(Derrick Sobodash)、韩国商人高永和、奥地利国家旅游局旅游部主任约瑟夫•史托金(Josef Stockinger)四位外国朋友，请他们就中国春节展开了讨论。

　　中国春节繁忙吵闹

　　泉京鹿：我在中国过春节已经好多次了，以前还是学生的时候，曾特意去外地过春节。第一次是在湖南的韶山，也就是毛主席的老家。第二次去了云南的丽江。那两次都过得很好，特别是在湖南韶山，我和另一个外国女孩一起去的，那时候我中文不太好。当地人对我们特别热情，他们觉得，这么冷的天，两个外国女孩子大过年的也没有家人在身边，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这个小地方，真是太可怜了。所以他们给了我们很多照顾，在旅馆里吃的饭菜都是免费的，还在除夕夜邀请我们去他们家里一起过节、打牌、聊天，我们也过得特别开心。其实我本来对中国的春节没有太多感情，因为日本不过春节，这是中国自己的节日，但是在中国过了几次春节以后，我对春节有了特殊的感情，因为在春节时我能感受到中国人的热情和温暖。

　　高永和：中国的春节在韩国也有，都是农历1月1日。韩国人在过春节时最看重的是去给父母拜年、送礼物，这和中国差不多。但和中国不同的是，韩国的春节，城市里很安静，因为大家都回家了，街上没有人。而在中国，大家都喜欢放鞭炮，所以春节那天晚上虽然很热闹，但是也很吵。在韩国只有在国庆这样的节日才燃放烟花爆竹，而且都是政府统一组织，不是个人行为，放的是礼花，大家会到广场、河边看花。

　　泉京鹿：至于春节里的鞭炮，我其实挺喜欢的。因为北京禁放，我还为了感受那种节日的气氛特地赶到外地过春节。但是我同时又有点害怕，因为放鞭炮实在是太危险了，容易伤到人，也容易引起火灾。特别是上次在丽江，我看到那里有很多木头做的老房子，但很多人却在附近放鞭炮。我心里很担心，万一着火了，实在是太可惜了，也十分危险。

　　约瑟夫：我觉得中国人很幸福，因为他们一年可以有两次新年，一个是我们西方的，然后又有一个自己传统的节日。至于鞭炮，我也不太喜欢，燃放烟花爆竹，不光会对人有所伤害，对动物也不好。在奥地利，很多农民特别不喜欢放鞭炮，因为他们养的奶牛听到鞭炮的声音都会紧张、害怕，结果产的牛奶就不好了。

　　在我看来，中国春节的另一个特殊的现象就是火车站、飞机场巨大的人流，因为大家都赶着回家过年，面对如此大规模的“人口流动”，世界上没有几个国家的基础设施能够承受得住。此外，现在中国发展了，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利用春节去外国或者国内其他地方旅游度假，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中国的交通压力。

　　其实在奥地利，我们也常利用节假日出去旅游，但因为我们国家没这么多人口，而且大家都有自己的车。同时，政府会有意安排，错开放假的时段，这样大家可以分批出发，因此不会出现中国春节期间的这种交通状况。

　　据我观察，在欧洲过圣诞节时，人们更愿意留在家里同家人一起享受节日的气氛。出游一般选择在圣诞节后和平时的公休日。当然也有一些年轻人或单身者愿意在圣诞节当天出去参加聚会或者是购物，但这只是极少数的一部分人。

　　苏德瑞：在美国，我和父母住得很近，过节见面也不需要赶很远的路。我有一个阿姨和舅舅住得很远，从我家到他们那里大概需要20多个小时，但也不是每年圣诞节都要见面。而在中国，很多人春节时都必须一家团聚，而且要坐火车到很远的地方，比如从北京去广州，路很远，也很辛苦。

　　高永和：韩国也和中国一样，过春节时都选择回家。特别是那些父母在农村而自己在大城市上班的人，春节期间更是毫不犹豫地回家。所以春节期间也会有交通上的压力。但是和中国不同，人们回家不用赶那么远的路。比如说，汉城到釜山平时一般5个小时就到了，但是春节期间就可能需要12个小时，甚至20个小时。所以春节大家也都抢购火车票，因为自己开车的话会遇到堵车。

　　唐人街的春节更有中国味

　　高永和：我到北京之前，在韩国看了很多关于中国的电视电影，电影里的中国人过春节会有舞龙表演，可是我到中国以后却很少看到。

　　泉京鹿：对。我在日本上大学的时候，在横滨有中华街，就是唐人街。那个地方每年春节的时候都有舞龙，非常热闹。好多人特意从东京赶过去看表演。来中国前，我想象中的中国春节应该比唐人街更热闹，可是到了中国以后，我却很少看到这样的活动，现在看来，唐人街的中国春节气氛反而要更浓。

　　苏德瑞：我来中国之前听说过中国的庙会。来了中国以后，我也去过一次，但跟想象中的还是有些差距。有很多很新鲜的小吃，还有吹糖人的，很有意思，但我觉得总的来说可能小孩会比较喜欢。有点让我失望的是，庙会上卖的东西跟商店里的都差不多，没有什么特色，我感觉很商业化。

　　泉京鹿：庙会确实在变。可以说，玩的东西也越来越没有特色了。我去过的庙会卖什么的都有，比如小孩的玩具啦、衣服啦，很杂，有点像普通的早市。给人的感觉很商业化，我还是希望在中国的庙会上能看到更多的代表中国传统的东西。

　　约瑟夫：我小的时候，过节总是很特别的时刻，因为可以收到一些新鲜的礼物。可现在我们的生活很富裕，因此节日也就不能给我们带来更多的兴奋感了，人们感觉不出节日的特别。以前我们过圣诞节，礼物可能是一双新的袜子或者水果，我可能就很高兴了。可是，现在的情况是，如果我需要袜子，我现在就可以去买。以前如果我想买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我就要省三四年的钱，而现在如果我需要，我随时都可以去买。

　　泉京鹿：我觉得传统节日不像以前那么隆重并不是中国独有的问题，这在很多国家都是一样的。比如，年轻人愿意在节日的时候去旅游等等。在日本，现在最大的节日就是元旦。这其实很有意思，元旦对于日本来说其实也是西方的舶来品。日本本来也有传统的历法，但是很早就不用了。至于元旦是在什么时候成为日本最大的节日，连我也记不清了。现在的日本已经把元旦当成了自己国家的一个传统节日，也是全家人一起在家里过。

　　 “春晚”越来越不受欢迎

　　泉京鹿：在日本，有很著名的红白歌会，很多中国人也知道，这个节目已经有好几十年了。和中国的春节晚会一样，红白歌会以前也是所有的家庭都爱看，因为每年特别流行的歌手都要参加，不管是老人、小孩都喜欢。可最近几年，红白歌会也不像以前一样受欢迎了。和中国人过春节一样，在日本现在很多人也不看这个节目，只是在吃饭的时候，开着电视。现在除了电视外，别的娱乐方式太多了，所以可能不管是春节还是平时，电视都显得不重要了。

　　高永和：在韩国也一样，春节的时候很多的年轻人喜欢玩各种游戏，而不是看电视。

　　苏德瑞：在我小时候，到了圣诞节美国也有一些特别的电视节目。可是后来，这样的节目越来越少。因为很多人觉得这样做不公平，美国有很多犹太人，还有阿拉伯等其他民族的人，很多人会质疑为什么在自己民族的传统节日的时候，电视里没有特别的节目，所以电视台后来就干脆不在圣诞节播出什么特别的节目了。

　　约瑟夫：在过节时，很多奥地利人也会选择收看奥地利的“CCTV”。现在看来，还是老电影比较受欢迎，比如《音乐之声》、《茜茜公主》等。另外电视上还会搞一些慈善活动，通过电视节目告诉大家，圣诞节是一个相互关爱的节日，现在还有人买不起礼物，所以需要帮帮他们。帮助穷人是圣诞节的一个最突出的主题。

　　圣诞节不是西方的软实力

　　苏德瑞：现在很多中国人认为圣诞节超过了春节，我倒不这么认为。我没有一个中国朋友过圣诞节。我去商店的时候看到很多圣诞节的东西，一些人觉得这是西方文化的力量，是西方软实力强的体现，其实还不如说是商业的力量更准确一点。据我的经验看，很少有中国人在圣诞节的时候送礼物，我觉得中国也没有庆祝圣诞节的气氛。即使有些人会庆祝，也就是为了好玩，把圣诞节当作一种流行的东西去跟风。在美国，也有美国人过春节，就像中国人过圣诞节一样，只是觉得好玩。如果你有一个中国朋友，你也可以送贺卡说新年快乐。

　　泉京鹿：在日本，圣诞节也流行好几年了。大家会买蛋糕，在家里吃蛋糕，爸爸妈妈送给小孩礼物，可是好多人都对圣诞节真正的意义不是很了解，庆祝也不像西方人那么隆重。中国也一样，过圣诞做的只有表面的那些东西，不是在心理上过圣诞节。而且和中国的春节不一样，大家可以通过圣诞节跟朋友一起聚聚，但跟朋友一起过春节的就比较少了。

　　苏德瑞：我知道很多人可能认为圣诞节在美国应该很隆重，因为美国是一个基督教的国家，可是，事实并非如此。美国不仅有基督教徒，还有穆斯林、犹太人等等，所以不能太强调圣诞节。这其中也有全球化的原因，来自不同国家的移民越来越多，如果太强调圣诞就会忽视他们的感受，显得不公平，所以现在的政府在圣诞节的时候不会提倡搞得太隆重。

　　约瑟夫：有可能是全球化的原因，传统逐渐被人们遗忘了。现在很多人向往小乡村的生活，我在的小乡村只有5000人。很多人在面对全球化时感到有点恐慌，因为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所以感觉不好，于是他们想回到他们以前的乡村小屋，期待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得传统带来的安全感。

　　泉京鹿：我在日本过节时，从家里的老人那里学到好多日本的传统，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出国后才意识到很重要，很多外国人会问我关于日本的传统节日、传统文化的问题，如果我一点不了解往往觉得很尴尬。我和我的很多朋友都有这种感觉，刚开始，可能觉得全球化很好，带来了很多新鲜的东西，但逐渐还是会发现自己会在这种潮流中有些迷失。最后还是要回到原来的路子、找到自己原来的根，于是就想到自己的传统文化了。现在越来越多的中国人有出国的机会了，跟外国人交往多了以后，就会开始意识到了解传统文化的重要。所以，我认为，现在对于外来文化的冲击用不着太担心，这只是个过程。比如，我知道的一些在日本长期居住的中国人，他们都会向自己的孩子传授中国的传统文化，告诉他们自己的民族是什么样的，让他们不要忘了自己的根。

　　苏德瑞：在美国，现在不是国家过圣诞节，而是每个家庭自己过。如果那个家庭对基督教比较感兴趣，就会告诉自己的孩子我们的节日是什么、我们的文化是什么。通过这种个体家庭的力量，让传统文化、习俗得以传承，这与国家和政府的提倡与反对没有太大关系。

　　高永和：韩国政府曾经为提倡“现代化”想改变国家的传统节日，将农历的新年和公历的新年合到一起，以此来提高效率，甚至取消了春节休假。但是在春节的时候，大家都不管政府规定，纷纷请假回家。因为韩国的传统要求春节的时候子女要回家给长辈拜年。这种传统的力量有它自身发展的规律，是政府无法改变的。于是以后政府就取消了这种规定，恢复了春节这个法定节日。

　　泉京鹿：对，保持传统还是要依靠家庭、个人。国家规定让大家过什么节日，反而会让大家不满意，好像有被强迫的感觉。就像刚才说的一样，家庭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对继承传统起关键作用的往往是家庭教育。▲(此次论坛由查雯主持、毕方圆整理。)

(责任编辑：黄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