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糒
新春伊始,家乡人头个祭祀是供糒。顾名思义,那是向先祖供奉糒食的意思。
海南话读供糒作“供杯”。
供糒
的糒,先盛一平碗垫底,再盛一平碗罩上,然后将之脱出就成。
我家乡一带,供糒必有一对咸鱼。因鱼“余“谐音,年年有余也!那是一对全鱼。不剥腮,不扒肚,也不剔鳞。家乡的鱼,名目繁多。但用于祭祀的数金棱为上品。名字美,又特有一种香味。腊月一到,价钱就大涨了。贫穷之家,如买不起,也可用稍次的赤鬃、红袍或大目毂代替。不论什么鱼,尾巴定要分叉的,象征宗岐延绵不断。此外,还有粉丝和木耳。粉丝,蕴源远流长、继往开来之意;而木耳,则含子孙簇拥之意。也有些地方供芹菜、红薯和茄子。芹当“勤“使,那是持家之本。红是吉色,也喻日子过得红火。那茄子呢?诠释就煞费周章了。在海南话中,茄“桥”过渡,茄也就是超的意思。这么一揭,存心超越于人的玄机,也就昭然大白。供奉的菜肴,蒸烫煎炸均可。如是煎炸,则须用清油。因大年初一是传统的斋日。
家乡人认为,天门地坎,魁星祸沟无所不有。因此,供糒须择良辰,方可避凶迎吉。良辰驾临,炷香跪拜,祈财丁两旺;千家万户,炮仗齐呜,响彻整个夜空。当祭祀撤后,就行“分岁”仪式。长者将撤下的供品,分发晚辈享用。那意思是吃了这碗糒,就增添新岁了。我有个堂弟,是个昏睡虫。一年“分岁”时,被从梦中唤起。我看他睡眼惺忪,身子左歪右斜的样子,像还没睡醒呢!果然,他手一松,“哐!”就碗破糒散了。这一声令他立刻清醒过来,晓得闯了大祸了,吓得一脸煞白,屁滚尿流,急忙往床底下钻。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委实令众人懊沮木然。这时,忽听有人喊一声:“开张大吉!”于是大家心领神会,遂绽笑脸。这扭转乾坤之举,当作何解?碗与盅,本是同类;而盅与“张”,在海南话中恰巧同音。以移花接木之术,碗破权充开张,乃呼大吉也!
今日供糒,不少人已择在天亮后举行。八仙桌上,仍然供着斋菜。只是多数人已经解禁,早就斋日不斋了。而其余习俗,依然照旧保留着。
糖供
家乡人过年必做糖供。割秋禾时,就煮新谷了。到了腊月,才拿出舂成米。把米爆成米花,用糖浆拌匀,置于簸箕里压实,然后趁热切成小块。这就是糖供。
也有讲究一点的。其区别,在于用料。如加入椰肉丁、花生米和老姜丝,就大不一样了。原单一的品质这时就变得繁复而多样化。甜、香、辣味,交融渗透;松、脆、韧质,共存一体。这样的精品糖供,在贫穷的年代,一般出自富裕之家。除自家享用外,还充当礼品作“等路”。
海南话读糖供为“佗供”。它本是祭祀之物,可诠释成作为供品的糖果。其实,它出自中原,正名蜜供。那是一种祭祀用的蜜制的面食。我们的先民,把它带来热岛,又据实情将之改造,就成了今日海南品质牌的糖供。
家乡人过年,常做很多糖供。年上吃不完,就贮在糟埕里。那是一种肚大口小的陶器。把埕口塞紧,贮存三两个月,仍像刚做的那样脆。有些农家,可吃到三、四月。那时,吹南风了。
耕作归来,又累,又渴,又饿呀!也不用急。取一小盆水,丢进几块糖供。不一会,它就化成碎粒,也被泡软了。那水呢,当然成了糖水。解渴又充饥,还挺好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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