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教育对缩小城乡差距构建和谐社会至关重要

　　职业教育对缩小城乡差距构建和谐社会至关重要

　　——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副主任、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林毅夫

　　从经济发展的角度来看，我国改革开放以来，取得了一个奇迹般的成绩。在我们这样一个大国，如此低的发展水平基础上，取得了连续27年平均每年完成九点多的增长，经济规模扩大了12倍，远远超过小平同志在1980年所提出的20年翻两番的目标。

　　而且在这段时间里面，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的人口从2.5亿降低到现在是2300万，贫困人口减少了2.3亿，在全世界的减贫努力当中，中国取得的成就是最巨大的。

　　但在取得如此大成绩的同时，我们在社会经济发展当中还存在着不少问题。首先，国民人均收入水平其实还相当低，2005年的时候只达到1730美元，只有美国同年人均收入的4％，也就是说，我们要赶上发达国家，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除了收入水平比较低之外，这个社会也出现了不少不和谐的情形，明显的表现出来就是城乡收入水平的差距在持续扩大。1978年城乡收入之比是2.6：1，去年城乡收入是3.2：1，不仅城乡收入水平差距在扩大，东中西部的收入水平也在扩大，这些都可能影响到我们社会的安定和和谐。并且在经济快速发展的过程当中，社会事业发展也相对滞后，大家非常清楚的像教育、医疗、社会保障体系的建设，都跟我们这么快速的经济发展是不相适应的。人和自然的和谐也到了必须令人警惕的程度，经济的快速发展在很多地方是以自然环境和生态环境的不可持续为代价的，未来的发展如果在这方面不能改进的话，很可能会突然出现比较大的自然的和生态灾难，这必将影响我们未来可持续发展的可能性。另外，国内、国外市场的矛盾越来越突出。改革开放这27年，我国平均每年对外贸易增长速度是17％，27年的时间内，对外贸易增加了68倍，现在我国是全世界第三大贸易国，同时我们的外汇储备在10月份的时候已经超过两万亿美元，变成全世界最大的外汇储备国。但是我们和国外的贸易摩擦也越来越大，所以在成绩面前，我们还有很多困难要去克服。

　　以胡锦涛为总书记的党中央提出了“科学发展观”，我认为科学发展观有两个主要内涵：一是必须继续以快速的发展来解决我们在改革开放当中出现的问题，也就是体现“发展是硬道理”这个精神；二是经济发展过程，必须改善指标，搞好五个统筹，达到构建和谐社会的目标。到未来2020年，当“全面建设小康社会”这个目标达成的时候，对落实科学发展观可能的状况是怎么样的？我个人认为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当中提出的，到2020年达到人均收入3000美元这个指标，现在看起来，可能相对低了，因为2005年的时候，我们人均收入已经达到了1730美元，如果说是到2020年才达到3000美元的话，未来年增长速度只有3.7％，从各种方面来考虑，3.7％是低了一点。我个人相信在未来15年内，我们很可能每年经济增长速度还会保持在9％左右，因为我们还是处于工业化的早期，产业结构升级的空间会非常大，在这种状况之下，我相信我们每年的投资增长率不会低于10％。另外，消费增长率也应该至少是在7％或者是更高的水平之上，如果投资增长是15％，消费增长是7％，国民经济增长则至少是9％。不少学者研究，我国现在的发展水平，相当于日本在1960年的水平，韩国在1970年的水平。日本从60年代以后，是继续维持二三十年的快速增长的，韩国也是这样。因此，我相信我们在未来15年继续保持每年9％的平均增长速度，完全是有可能的，如果如此，那么到2020年我们人均收入应该会达到6300美元左右。除了真实的经济增长之外，像我们以及东亚快速经济增长的国家，货币总是会升值，我们很有可能在未来15年，平均每年人民币的升值在3％左右，如果连续15年，那么这个升值就达到了56％，也就是说，从真实增长的6300美元再加上56％的人民币升值的话，到2020年我们的人均收入很有可能达到9830美元，大约是一万美元，这个水平可以讲说是现在稍微偏上的中等发达国家的水平。

　　如果说在经济增长方面，人均收入能够达到一万美元这个水平的话，那么科学发展观里面所提出的五个统筹“统筹城乡发展、统筹区域发展、统筹经济社会发展、统筹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统筹国内发展和对外开放”，其中统筹区域发展、统筹经济社会发展、统筹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问题应该会比较容易解决。地区的统筹比较容易解决，除了政府提出的像中部崛起，西部大开发、振兴东北老工业区这样的地区发展政策推动之外，到2020年在比较完善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系下，中部和西部在资源上的比较优势会变成经济的比较优势，这几年，我们对资源产品的需求比较大，一些资源大省发展就很快，这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对于统筹经济社会来说，政府对改革和建立医疗、卫生、社会保障的决心很大，而且经济规模大了以后，政府可用的资源也多了，这方面矛盾会解决得比较好。人跟自然发展也会比较好，人文环境、自然环境的改善和维护是需要服务的，当政府可动用的资源多了，人们的收入水平提高了，这方面问题也应该会得到很大的改善。对于统筹国内国外市场的方面，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出口非常强劲，外贸顺差非常大，但是这方面的问题相对好解决，因为有钱总是容易办事情，只要我们挣钱多了，可以多从国外采取一些产品，创造国外的市场需求，这个问题矛盾也容易解决。

　　我想最难解决的可能是如何统筹城乡发展，缩小城乡差距的问题。2005年，城市人均年可支配收入是10493人民币，农村是3215元人民币。到2020年，按照我的预计以每年9％的速度连续增长15年，城市收入将是38220元人民币。农村从九十年代中到现在，收入增长保持在4％、5％左右，2001年以后，政府下了很大的力量去发展农村经济，现在的增长速度是6％左右，如果未来15年继续以每年6％的速度增长，到2020年农村人均年收入可能是7800元人民币。如果这样的测算是正确的话，到2020年我国城乡收入差距会从现在的3.2：1扩大为4.9：1。3.2：1的城乡收入差距这在全世界已经是非常大了，如果到2020年，这个差距变成4.9：1的话，这将是史无前例的，到那时候，我相信这可能是会造成社会经济上一个比较大的不和谐，一个比较大的社会紧张的边缘，这种状况之下，从构建和谐社会，实现五个统筹，落实科学发展观来讲，我们需要做的最关键的是怎样来缩小城乡差距。缩小城乡差距，并不是降低城市人均收入的增长速度，2020年，城市收入水平如果达到38220元人民币，这和发达国家比较起来也不算多，所以我们希望城市人均收入能比较快速的增长。缩小城乡差距的关键是怎么快速提高农民收入，提高农民收入可以有几条思路：一是提高农业的生产能力和水平，中国这样一个大国，必须在粮食上基本维持自给自足。过去我们是以牺牲农业、农村的方式来支持城市的发展，现在我们确实已经到了用工业来反补农业，以城带乡的时候了。不过能做的程度也是相当有限的，发达国家能对农业进行大幅度的补贴，因为他的农业人口非常少，比如说现在发达国家，一般农业人口少于3％，可是我国农村人口占总人口的57％，这种状况下对他进行很大的直接补贴，这个程度必然是相当有限的。国外国内理论界、学术界对此问题比较有共识，大家认为解决城乡收入差距，提高农民的收入，最主要和关键的就是要减少农民，把农村劳动力向非农产业转移。一则，劳动力转移出来以后，他从生产者变成需求者，供给减少而需求增加，留在农村里面务农的农民收入就会提高。二则流动出来的人带不走土地，留在农村的人可以扩大土地经营规模，进一步增加他的收入水平。这是在农村问题上、城乡收入差距问题上解决比较好的国家基本上所采取的最主要的途径。我们现在提出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经常以韩国1970年提出的新村建设作为样板，韩国1970年提出新村建设的时候，他的农村人口占总人口47％，到2000年的时候，他的农村人口是8.8％。日本也是另外一个解决农村问题解决比较好的国家，在1950年的时候，农村人口占50％，到2000年的时候，农村人口只剩下4.7％。

　　我个人认为，到2020年，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完成的时候，如果要比较好的解决城乡收入差距问题，至少必须从现在的农村人口占57％降低到40％这样一个水平，现在农村是7.4亿人，到2020年，农村可能剩下五点多亿人，有1.8亿人在未来要进城，职业教育在这其中至关重要。农村劳动力进城，不仅要面对生活方式的转变，更要进行工作方式、劳动技能的转变。从这点来说，职业教育对缩小城乡收入差距，构建和谐社会来讲至关重要的，对留在农村里的农民人均收入水平的继续提高也至关重要。农村劳动力转移同时也带来农民扩大土地规模的可能性，这时对农产品的需求会表现为：一是量的增加；二是质的转变；三是对食品安全重视的不断提高。在这种状况下就必须掌握新的技术，只有不断地让他们接受并掌握必要的新的职业教育和技术技能，他们才有办法把握市场机会。随着产业就业结构、技术结构水平的不断变动，城市里面的人也同样必须不断学习,掌握新的技能。

　　所以职业教育的重要性和内涵大概包括了这几个方面：一是对受完初等教育以后，准备进城的农民工的中等职业教育；二是针对进了城了或者在城里面的劳动力读完高中甚至读完大学之后接受的高等职业教育；三是在工作岗位上进行的继续教育。这些教育如果做得好，将对保证经济能够继续以每年9％的速度的增长，对于缩小城乡差距等方面会有很大贡献。政府要对农村的中等职业教育负起责任，因为这是对和谐社会做出最大贡献的一种教育方式，而和谐社会是一个公共产品，是一个外部性很强的一种社会活动，既然它有公共性而且外部性很强，政府理应要负担起来。对于高等职业教育和继续教育，可以用市场化、产业化的方式运作，因为它的受益者主要是工人自己以及企业，可以由就业者和企业提供更多的投入。

　　作为一个经济学家，我对职业教育本身并不是特别了解，但是从经济发展的过程当中，我感到职业教育对经济发展和构建和谐社会都是一个非常关键的环节，希望这个问题能够引起大家重视，共同推动职业教育的发展，为构建和谐社会和经济的发展做出贡献。

　　（转载：中国政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