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被冠之以“中国式奢侈”,成为尴尬一景。花了该花的钱,不叫奢侈。不该花的钱,却能“奢侈”地花,这才是“中国式奢侈”特别可怕的地方。据说,这奢侈的主力,“不仅有一夜暴富的有钱人,更有一些地方政府、商家和普通消费者”(3月4日《新华每日电讯》)。
但把“一些地方政府”跟“一夜暴富的有钱人”、“商家和普通消费者”搅在一起讲“奢侈”,怕有主从不辨、大小无别、罪错不分之嫌。“普通消费者”的腰包,用不着别人打理,手机没坏就换,就像衣服没破就买新的,买的是一种感觉;送礼随份子,不过是依托人情的小投资,会加点红利收回来,正无须旁人“淡吃萝卜闲操心”。“商家”就算包装过度,推出“天价月饼”、“天价年夜饭”……只要依法纳税,不搞商业贿赂,不搞违规经营,追求的就是利润最大化,似乎无可厚非。至于“一夜暴富的有钱人”,真要违法,就像上海此前出事的周正毅、东阳新近落马的贾云,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犯不着去计较他们怎么花钱。他们吃十万元一顿的年夜饭,跟工薪族吃五元钱一碗的三鲜面,怕是同一等量的消费,未必就能叫“奢侈”。
堪称“中国式奢侈”七宗“最”的,倒是“一些地方政府”。
惠济是郑州市的一个穷县区,但它偏就盖了6幢崭新的办公大楼。一个巨大的半球型会议中心如美国白宫气势恢弘,数百亩的绿地、园林、假山、喷泉环绕其中。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几只鸳鸯鸭、非洲鹅在悠闲地游弋……拿这样的“奢侈”,当晋升的台阶,胆敢这么做的,远不止一个惠济区。
山西忻州煤监局,10个工作人员,偏就建了有34间办公室的办公楼,每间自带卧室、卫生间;同时购置了10辆小汽车。房是公家的,弄不好一家老小一起住,还得让公家搭上电费、水费、煤气费、取暖费……车是公家的,弄不好一家老小一起开,还得让公家搭上油费、过路费、修理费……如此行事的,远不止一个忻州煤监局。
单位能开的会,非要拿到景区开;一般宾馆能开的会,非要拿到星级宾馆开。三天能开完的会,加上四天活动,就成了七天。会议的预算,除了必要的材料,还要算上必不可少的礼品。赶在年底开了两天全省的会议,开完了才知,就为了明年能再拿到会议的预算,且不算每个县两个人、一辆车,往省城跑一个来回,这是多大的“奢侈”!
考察成了工作,过去是发展经济,跑苏南,跑广东;后来是城市规划,跑深圳,跑大连。沿海跑得差不多了,跑起了甘肃、新疆;西藏铁路一通,进藏成了一热。要建设新农村了,又跑到了韩国。每年只能出国一次的规定,成了每年必须出国一次的规矩。游不了国外的游国内,反正成了年年少不了福利。
开会与考察都离不开宴请,这宴请自然就成了工作。工作要讲究质量,宴请的质量自然就体现在客气上。菜往好了点,酒往高了喝。一百多元一瓶的葡萄酒,一人一瓶发着喝,一口一杯灌着喝,甚至于到洗手间里抠着吐了回来再喝。要说“奢侈”,没有比这种花纳税人的钱、伤害自己的身体、败坏政府的形象更荒唐的“奢侈”。但到报销的时候,最好报销的恰恰是这样花掉的钱。
人与人交往有人情,单位与单位交往也有人情。人之常情要送礼,单位的常规也要送礼。个人送礼掏的是自己的钱,单位送礼花的是国库的钱。送礼的是公家,收礼的却总是个人;甚至于拿公家的钱送完礼,再把人家单位的回礼拿回家里去。送得越慷慨,回得也越客气,这无异于变着法子拿公家的钱买自家的东西。不知这能否叫“奢侈”?
此外,你再看单位卖的废纸,新簇簇没动过的报刊,白花花没翻过的简报,一摞摞自印自送的汇编,一捆捆不曾拆封的印刷邮件……这不都是纳税人的血汗钱?纸是重新成了纸浆,这中间的编啊,印啊,发啊,寄啊……哪一项不得“奢侈”进许许多多的钱?
真要讲“成由勤俭败由奢”,就得从这“中国式奢侈”的七宗“最”治起。只有靠各级政府带头抵制拜金主义、享乐主义和奢靡之风,才有望把国人的消费观引上一条健康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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