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翔委员：回忆和巩献田论战《物权法》

　　王翔委员：回忆和巩献田论战《物权法》

　　“《物权法》一定会通过，从我向大会递交提案的那一天起，我就这么认为，通过只是时间问题。”有“物权法提案第一人”称号的江西省政协委员王翔自信地说。

　　对于上述观点，王翔解释说，“因为既然我们要搞市场经济，就必须允许财产的私有，也要求这种对个人财产的保护，就像我们改革开放初，强调效益，强调一部分人可以先富起来一样。

　　责任让王翔站出来

　　物权法，听上去是一个陌生而晦涩的名词，但实际上我们的生活中小到一针一线，大到改革方向和国家的根本经济制度，无不与之相关。所以做为确认财产、利用财产和保护财产的基本民事法律，物权法既涉及国家的基本经济制度，其操作难度之大，审议过程之复杂，也非比寻常。

　　物权法草案从提案到即将召开的“两会”再次审议，已经近5年时间，历经人大七次审议，期间争论无数。《物权法》草案成为中国历史上审议次数最多、争议范围最大的一部法典。

　　第一份《物权法》草案在1999年9月就正式提交全国人大常委会，但随后就悄无声息了。当时正是政协委员的王翔看到，中国在快速发展经济的同时，却缺失了这样一部保护私有产权的法律，而且给经济发展带来了问题。王翔感到，自己有责任该把事情说出来。

　　2000年，一直注意私有产权保护问题、关注中国资本市场发展的王翔发现，中国资金外流高达510亿美元，而当年中国利用外资为470亿美元，每年外流的资金竟然比国家下大力气引进的外资还多40亿美元。为什么吸收改革开放雨露而积累下来的社会财富要“出走”海外？

　　王翔想起了朋友对他说的话:“不花掉，不转走，要是来一个运动，这些钱不一定是你的了，老兄。”王翔自己也是白手起家，他十分理解这些人的隐忧。

　　王翔查阅了大量的资料，他发现，长期以来个人财产在我们的制度中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因而产生了诸多负面的影响。内资外流只是表现之一，与此相对的，还有对外资引进的阻碍。对于那些信奉法治的外商来说，面对中国并不完善的规范财产归属关系的法律，来中国投资时，自然会担忧自己的财产能否真正得到保护。

　　他觉得如果私有产权保护问题不解决，将对我国经济的发展不利，甚至会起到阻碍的作用。在这种思路下，2001年3月在全国政协九届四次会议上，王翔做了《保障吸收外资、制止内资外流》的发言，并向大会提交了《关于尽快出台物权法的建议案》，成为支持物权法、为物权法挺身出来说话的第一个人。

　　“堂堂正正”的回应反对意见

　　“《关于尽快出台物权法的建议案》的提案公布后，社会反应很大，全国各大媒体纷纷报道这件事情。”王翔回忆，“当然质疑声音也不断。”

　　2002年3月7日，王翔在全国政协九届三次会议上再次发言:《堂堂正正做中国有产者》，指出我国法律仍未全面明晰地确认对私有财产的保护，法律保障私营经济的健康发展仍不明确，以回击这些反对的声音，在会上他再次疾呼:在宪法中明确写进“保护私有财产”。

　　2005年1月，北京大学法学院法理学教授巩献田在网上发表公开信，指斥《物权法》草案的基本原则违背了宪法，背离社会主义方向，是在借保护个人物权的口号下鼓吹私有化，保护极少数人的物权，需要经过原则性修改才能通过。

　　随后，各个媒体纷纷做出 “巩王论战”的标题，同时社会上也出现了两种极为对立的声音。

　　对此王翔表示，改革开放以来最重要的经验是多干实事，避免争论。邓小平当年提出我们要只干不争论，实际上这些年我们干的很好。经济发展到现在，已经到了总结改革的时候，《物权法》正可以起到这样的作用。

　　“当时也有人说我，王翔，你是个富翁，你有奔驰，有房子，而我们只有破草席，所以你不想利用政协委员的身份，保护自己的财产，保护你这个阶层的财产。”王翔笑着回忆，“我是既得利益者，这不隐瞒，但更主要的是，我们要看到物权法对私有物权的保护，其实是对人们的劳动创造和创造成果的保护。”

　　在王翔理解中，物权法保护的不只是民营企业家的利益，而是所有劳动者的利益。我所考虑的并不仅仅是一个只关乎某一个阶层的问题，而是一个关乎全社会的问题。

　　王翔说，改革开放之所以取得成功，就在于它有效地调动起人们创造的激情，如果创造精神得不到保护，劳动者成果得不到保护，谁还愿意创造？“以前我也是无产的人，我甚至连破草席都没有，但是我通过诚实的劳动创造了财富，并用这些财富帮助了更多的人，这就是改革开放初，我们说的效率优先、兼顾公平的原则。我们应该用这种保护的方式，来鼓励更多的人去奋斗、去创造。”

　　“于是我就堂堂正正地回复这些声音。”在2005年全国政协会议上，王翔作了题为《排除干扰，尽快出台〈物权法〉》的发言。“我国宪法1999年进行修改，将个体经济、私营经济等非公有制经济界定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按这封公开信的逻辑，这就属于背离社会主义原则了。”

　　十几年修宪提案路

　　关于《物权法》，王翔一共向政协提过两个提案，一次是2001年，一次是2006年。“我本身没感到有什么压力，人大立法委员会对代表提的意见也非常支持。我觉得自己的思路是正确的，我有责任坚持下去。”王翔的表述很坚定。

　　这个在十五年来见证了中国法律体系发展完善的老政协委员，对私有物权的研究，从1993年就开始了，1994年3月，在全国政协八届二次会议上，王翔提交了《关于建议修改和补充保护私营经济法律法规的提案》。因为当时，宪法在私人财产保护上表述得含糊不清，私人财产没能真正获得完整法律地位。宪法是我国根本大法，在法律体系中权威性最高，因此，“保护私营经济”这一提法实际是呼吁“修宪”的先声，引起广泛反响。

　　举例来说，以前《宪法》规定只有当人们侵占国有资产时，才算贪污。但是假设一个私人公司的会计，他贪污了钱，该怎么算了。

　　这个提案引起全国人大的高度重视。《刑法》1997年作了修改，将公有财产、私有财产平等地纳入了保护范围。

　　在随后的十几年中，王翔先后六次在全国政协会议上提交议案或发言，提出加速私有财产入宪的问题。

　　1999年3月，九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通过修宪，明确“非公有制经济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所作6处修改中，其中王翔提案中提出的有4处。2004年3月十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通过修宪，“公民的合法的私有财产不受侵犯”被写入了宪法。

　　在这些年中，王翔有一句经典的话被广泛流传，就是当人们指责他的想法是资本主义的时候，王翔总是调侃：“小平同志早就说过不要争论姓资还是姓社嘛。我给你们说个德国笑话吧。有德国人这样和中国朋友开玩笑:《资本论》就是我们把‘资本’留下了，你们则把‘论’拿去。”

　　这次会议，王翔又带来了11个提案，包括农民工社保问题、农村住房抵押贷款问题等等，这个十五年来，有100多个提案的“提案大王”笑着说：“全国13亿人，只产生2000多全国政协委员，来开会了怎么能不说点什么？怎么能不为老百姓说点儿话？这是我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