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案
“那天和很多村里人砍木头,歇伙后很高兴,喝了喝了一斤多酒。犯事的时候很冲动,埋人的时候我就清醒了。”
逃亡
“我当时很害怕,其实我不是去开远,而是去了昆明。”
自首
“太想家了,我简直快到崩溃的边缘。
到2007年3月6日,徐天贵犯案逃亡整八年,朱云生调任华宁县公安局局长整八年,杨水森盯了“3.03”奸杀幼女案整八年……这天,局长朱云生长舒了一口气,刑侦队长杨水森感慨万千,嫌犯徐天贵在看守所说“能睡踏实了”。
从玉溪到海南,徐天贵从24岁变成32岁,妻子与其 离婚改嫁,家人远走他乡,受害者疼痛未消……这是怎样的八年?
3月6日,生活新报记者在华宁县公安局和徐天贵面对面。
奸杀幼女嫌犯徐天贵被批捕,记者直面徐天贵揭密八年逃亡路
到2007年3月6日,徐天贵犯案逃亡整八年,朱云生调任华宁县公安局局长整八年,杨水森盯了“3.03”奸杀幼女案整八年……这天,局长朱云生长舒了一口气,刑侦队长杨水森感慨万千,嫌犯徐天贵在看守所说“能睡踏实了”。
从玉溪到海南,徐天贵从24岁变成32岁,妻子与其离婚改嫁,家人远走他乡,受害者疼痛未消……这是怎样的八年?
3月6日,本报记者在华宁县公安局和徐天贵面对面。
山村发惨案嫌犯去向成谜团
华宁县公安局刑大队队长杨水森还清楚记得1999年3月4日接到的报案:此前一天,宁州镇西山竜村一5岁的幼女失踪。杨水森和同事们前往调查得出的结论震惊了当地——失踪的5岁女孩李玲(化名)被掩埋在树丛中,下身有撕伤,喉部有泥土等杂物。警方认定:这是一起恶劣的强奸杀人案,嫌犯在对李玲进行残暴的奸污致其昏迷,再将还没停止呼吸的李玲活埋!
案情逐级上报,玉溪市公安局派员介入案侦。很快,嫌犯就被锁定——24岁的同村村民徐天贵有重大嫌疑,此人作案后已消失无踪。“3.03”专案组迅速成立,云南省公安厅发出通缉令,对嫌犯的围追堵截工作全面展开。
民警调查了解到,徐天贵作案当天到盘溪镇找过其表兄,买了些东西后称要去开远。民警追至开远,但毫无收获。徐天贵到底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此后,警方开始了漫长的调查追捕,但一直没有徐天贵的消息。“我案发后8天被调到华宁当公安局长,追捕徐天贵的8年正好是我在华宁当局长的8年。”朱云生说,警方一直没停止过对该案的侦破。逢年过节,专案民警都会到徐天贵家附近蹲点布控,每季度都会对起亲属发规劝通知,但一直没有进展。2002年,徐天贵被公安部列为网上逃犯追捕。但徐天贵如石沉大海,连家人都以为他死了。
“我们倍感压力,老百姓在看着我们,上级部门经常会追问徐天贵的消息,心里很不是滋味。”朱局长说,徐天贵一天不落网,心里一天不踏实。
转眼过了8年,徐天贵的去向成了谜团。
八年后民警赴海南带回嫌犯
2007年2月14日晚,一个消息让朱云生局长很兴奋:海南警方来电通报,一个自称徐天贵的男子报案称自己是逃犯。人已在警局,此人说自己在华宁犯了强奸杀人案!
“徐天贵?华宁强奸杀人?”朱局长很快就想到了1999年“3.03”案。刑侦民警迅速调出相关资料,初步确认此人就是8年前逃走的徐天贵。次日,华宁警方将照片等资料传到海南,一经比对,果然是徐天贵。朱局长当天就决定:派民警乘飞机前往海南,一定要在春节前将徐天贵押回。
2月15日,刑侦大队长杨水森到省公安厅办好乘机押嫌犯的相关手续后,带着两名民警飞赴海南。
在海南省屯昌县公安局,杨水森见到了已经32岁的徐天贵。“一听到我们说话的口音,他就知道我们是老家来的警察,他显得很意外。”杨水森说,一见面徐天贵就问:“你们怎么会这么快?”
办完成相关手续,徐天贵被云南方面去的民警公安带上了飞机。“很顺利,我们的卷宗里有徐天贵的身份证,刚好今年8月份才到期,所以我们就用他的证给他买了机票,省了很多麻烦。”2月16日,从未坐过飞机的嫌犯徐天贵第一次坐上了飞机。“他很配合,一路上我们问他什么他回答什么,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想家了。”杨水森说。
当天,徐天贵在逃亡8年后终于回到了魂牵梦饶的家乡华宁县,尽管这次他是被警察带回来的,但他依然很兴奋。第二天,就是农历大年三十了,他总算赶回来过了年了。
重回故乡物是人非内心茫然
“对徐天贵的审讯没什么障碍。”刑侦大队长杨水森介绍,围绕徐案的工作有条不紊进行。2月22日,徐天贵被押到作案地点、他的家乡——西山竜村指认现场。
西山竜村四面环山,有几十户人家,总人口不过千人。“由于地理形势复杂,我们对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都做了考虑,现场做了周密的安排。”杨水森说,考虑到受害者家属有可能出现并控制不住情绪,当地派出所提前做了思想工作。“还好,那天我们押人上去的时候,受害者亲属基本都外出干活了。”
徐天贵逃亡八年后被警察押回西山竜的消息不径而走,又一次打破了山村的平静。“乡亲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很快就围满了现场。”杨水森说,乡亲们喜欢看热闹,更想看看8年的徐天贵的模样。伤痛似乎正在淡忘,很少有人再咬牙切齿。
8年后,徐天贵变了。当年在村里人缘不错的24岁小伙子,如今变成了胡子拉碴的中年人,背还有点驼。当然,徐天贵也感觉到了村里的变化——虽然整体的面貌没变,虽然还有很多人他一眼就能认出,但有很多小孩他已不认识,孩子们也不认识他;有不少老人已经过世,他再也看不见;还有,家门紧锁,当年才一岁多的儿子如今已经9岁,妻子与他公告离婚后带着儿子改嫁到了别的村子;父母和亲人们都去了他乡,很少回家,院里空空荡荡……被“3.03”案、被徐天贵改变了的,有太多的人和事。
物是人非,徐天贵内心一片茫然。没有过多的指指点点,徐天贵被带走,乡亲们也散了。
满城通缉令吓坏回城徐天贵
随着案侦工作的进展,有关徐天贵的一切不再是谜团。2007年3月6日,华宁县公安局看守所,徐天贵面对记者敞开心扉,细数他的风雨八年逃亡路。
“那天和很多村里人砍木头,歇伙后很高兴,喝了很多酒。”徐天贵说,当天他喝了一斤多酒。“犯事的时候很冲动,埋人的时候我就清醒了。”意识到自己闯祸之后,徐天贵匆忙逃走,当晚跑到了西山竜村最高点躲藏。第二天步行到盘溪镇的老表兄家,买了一些东西后告诉表兄老表,他要去坐火车到开远。“我当时很害怕,其实我不是去开远,而是去了昆明。”狡猾的徐天贵来了个声东击西,转移了警方的视线。
1999年3月5日,徐天贵坐上了开往昆明的火车。“我从未出过远门,我只想越走越远。我甚至不知道昆明在哪个方向。”徐天贵说,他坐车到昆明后就开始找工作。“我不知道方向,下火车就打的。告诉 出租车带我去找工作,结果车把我拉到了小板桥羊浦村一砖厂,花了一百多块钱。”徐天贵在砖厂干了两个月的活,觉得受不了,于是产生了回家自首的想法。
两个月后,他悄悄回到华宁打探风声。“天哪,我一下车就看见到处都是有我照片的通缉令。”徐天贵赶紧买了一顶草帽戴着,战战兢兢摸到县城的舅舅家。“我舅不在家,我突然出现吓坏了舅妈。她说‘你还不快跑,公安到处在抓你’。”徐天贵惊慌失措,连水都不敢喝,从舅舅家屋檐后上了山,步行到江川再前往昆明。
从此,徐天贵再也没敢回来。
辗转多省市“小徐”变“老董”
徐天贵又到了昆明,这次一待就是两年。
在昆明城郊的一红砖厂,徐天贵埋头干活,每个月有六七百块工钱。“我一有空就会进城玩,有多少钱就花多少。很多景点我都去过,我还知道世博会在昆明开,遗憾的是我没去过世博园。”徐天贵说,这两年里他再在也没做什么违法的事,不偷不抢靠劳动吃饭。但心里总有不安,因为昆明离华宁不远。
在砖厂太苦,徐天贵决定离开。没有跟谁打招呼,他把一董姓工友的身份证“拿”走了。从此以后,他就化名董某某,一直使用这张身份证。
2001年,他去了河口,在一工地干了两个月后还是不满意收入。之后,他转战文山,在文山、西畴、麻栗坡等县奔波几个月后仍然没找到合适的工作。2002年,眼看即将山穷水尽,他去了广西。在一个小镇做了3个月的伐木工人后,他又辞工到当地一水库务工。这个时候,他已经被公安部列为通缉犯。
由于一直不满意收入,加之听人介绍海南好挣钱,徐天贵就到了海南。2003年,徐天贵到了海南琼中县,一在又是两年。“我去帮人种桉树、割橡胶,什么活或都干过。刚开始我吃住都在很偏僻的基地方地,一年后才在城里租了房子住。”徐天贵说,那时每天都能挣100多块钱,苦几个月,又花几个月。什么没吃过就买什么吃,什么地方每没去过就去什么地方。这期间,他还去广东 东莞玩了几个月,身上的钱花完后又回到海南。
2005年到2007年,徐天贵常住屯昌县,职业还是种树。有钱就花完,没钱接着干。期间,他跑遍了海南的18个县。“人熟了,我还给别人介绍工作,介绍成了每人挣100块给我20块的提成。所以我不干活每天也有100多块的收入我甚至花钱请了个保姆帮我做饭。”徐天贵说,他在当地已经混得的很不错了,一说“老董”,很多人都认识。
就这样,当年24岁的小徐成了30出头的老董。
三只松鼠一瓶酒 吃饱喝足再自首
三次报警投案嫌警察来得慢
在外的日子,虽然物质生活过得去,但徐天贵心里一刻都没能踏实过。他终究还是厌倦了四处漂泊的生活。
“每当逢年过节,每当回归平静,思乡的情绪就十分强烈。”徐天贵说,去年端午节他想好好吃一顿,到馆子要了一大桌饭菜。酒菜上桌的时候,他突然想起家人,顿时没了胃口,就结帐走人。老板问原因,他很生气地说:“不要问我为什么?”
还有一件事让他感触很深,“去年我得了贫血病,要不是有朋友帮忙,差点丢了命。”举目无亲,他真正感到了孤独。“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我很不安,我一直担心家人会因我的事而被连累。”徐天贵说,投案自首的想法在广西时就有,后来有过千百次,但还是没有勇气。“我经常失眠,我很害怕。”
转眼到了2007年。年关将至,身边的朋友几乎都回家过年了,徐天贵很惆怅。“太想家了,我简直快到崩溃的边缘。我不能这样下去了。”2月14日那天,徐天贵终于下了决心:投案。
这天,他带着在山上捕到的6只松鼠带到屯昌县城的住地。“我把其中的三只剁碎后炒成一盘,还买了一瓶酒,吃到一半,我决定打电话。”徐天贵说,他拨通110后就直接告知,自己是云南的强奸杀人犯。但连打两2个电话,都不见警察来。“我又打了第三个电话,警车终于出现了,我迎面走上去伸出手。我还跟他们开玩笑说他们来得太慢了,他们如果再不来我就走了。”
徐天贵随后带到了当地公安局,当晚,在请民警给他要了一盘炒河粉后,他被关进了看守所。
两天后,他被云南警方带走,“老董”又一次消失在当地人们的视线中。
2007年2月28日,徐天贵涉嫌犯强奸、杀人罪,被办案机关正式批准逮捕。
新报VS徐天贵
一念之差毁了我一生
徐天贵见了很多世面,那个曾经勤劳朴实的农民没了从前的拘谨。在看守所,徐天贵似乎过得很踏实他说现在很少失眠了。面对记者,他甚至很健谈……
新报:如果不犯事,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徐天贵:我肯定会在我家的田地里都种上树,然后把家人都带到海南,10年后再回来卖树,一举两得。我仔细算过一笔帐:在家种烟一年全家最多能收入一万多,但在外光我一人都能挣两三万。
新报:在外挣钱不少,想过给家人寄钱吗?
徐天贵:想过,但我不知怎么寄,也不敢寄。我怕走漏了风声,被抓了就完了。所以我只想有多少花多少,过一天算一天,我对朋友很大方的。
新报:想过你的妻子和儿子吗?
徐天贵:天天想,时时想。但有什么用呢?还有我父母,他们年纪都大,我担心他们受牵连。这也是我投案自首的最主要原因。
新报:那会儿想到受害人吗?
徐天贵:想,但不敢多想。我酒后一时冲动,毁了孩子,毁了我的家,也毁了我。
新报:你在外边这几年找过女朋友吗?
徐天贵:没有。我不能再害人了。
新报:逃亡的日子里你有过快乐的时候吗?
徐天贵:有,在和朋友们在一起玩乐什么都不用想的时候。但一静下来,我感觉到的更多是孤独和不安。
新报:你现在想见你的亲人吗?
徐天贵:不想,我没脸见他们。看,我穿的毛衣还是我父亲前几天送来的。妻子?儿子?我更不敢想,孩子9岁了,我不配做他爹。我不能再打扰他们了……
新报:现在还有什么话想对家人说?
徐天贵:没有,我不知道说什么,我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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