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家的话不能全听

　　吴敬琏先生今年成为政协会上的一大热门，是因为他既有“春运不涨价不符合市场规律”、“城市拆迁不应该按市场价补偿”、“政府打压房价会导致物价上涨”等代表“吴市场”一面的发言，又有与26位政协委员联名提案建议“取消利息税”并表示“利息税伤害普通百姓，收得没有道理”代表“穷人经济学”一面的行动。

北京青年报上周一篇题为《有必要改一改替学者“站队”的思维》社评，专门分析吴先生的“屁股”何以数天之内“似乎在穷人与非穷人之间挪来挪去”，并解释说:“其实吴先生没变，而是公众和舆论错会了吴先生曾经的‘立场’。”

　　全国两会不是学术会议，对代表、委员的发言，公众和舆论没有必要去考察“一位学者必要的学术坚持”。我们所关注的仅仅是也只能是已经出台或即将出台的政策、法规以及它们在实践中的好坏，即社会效果。

　　今年的春运不涨价政策，社会效果总体不错。买票难点、车上挤点，大家只要能回家，又省钱，还是高兴的。说“春运不涨价不符合市场规律”，那是经济学家从企业利益最大化的角度看问题，不是政治家从全体人民的福祉考量。铁路独家垄断经营，本身就不符合市场规律，你让它再按市场规律涨价，那么让多少人不能坐火车回家才符合规律呢？我们与吴先生的观点分歧，不在于春运是否应当涨价，而在于垄断企业凭什么随意涨价。

　　城市拆迁按什么价补偿、政府是否打压房价等问题，本文限于篇幅，这里暂不讨论，以后再说。先说“取消利息税”这件事。当初，征收这个税，就是一些经济学家提议的。他们的动机是让老百姓存钱不但利息极低，甚至是扣除物价上涨因素，再交利息税，实质上变成负数。那些经济学家告诉政府，这样老百姓就不存款了，都去消费了。结果呢，政府收了几千亿的利息税，老百姓从牙缝里节省点钱又被拿走一大块，但是考虑到养老、医疗、子女教育等问题，老百姓还是不敢大撒把地消费。我始终坚信，真的有钱谁都会花，谁都敢花，谁不知道花钱好啊！问题是老百姓挣钱的路子太少，花钱的地方太多，挣点钱太难了。

　　经济学虽然是当今中国的显学，却也还是“收发室”经济学、“生吞活剥”经济学，一些经济学家远离百姓、远离生活、远离实际，以为弄几个数学模型、搞几组统计数据就可以纸上谈兵。他们出的主意，十有八九是给政府或企业“瞎马骑”。我怀疑一些地方政府经营城市、拉高房价，不全是政府官员糊涂，而是有号称经济学家的人提供理论依据。

　　为了让经济学家口服心服，我也得用事实说话。举个“剥离不良资产”的例子，这是我研究很长时间的一个问题。按照经济学家的理论，一些国企上市，首先要“剥离不良资产”，也就是影响赚钱的统统拿掉，让海内外股民得到实惠。表面上看，这也没问题，符合市场规律。可是，你把老弱病残这些活生生的人、这些当年为企业无私奉献大半辈子的人都当“不良资产”剥离了，让他们自己去市场上找饭吃，这行吗？过去的大企业管着职工的子女教育、医疗、住房等，叫“企业办社会”，包袱确实重，不利于企业竞争，可是企业一下子都不管了，政府又一下子管不过来，让个人自己去管自己，这行吗？我怎么看怎么不像市场规律，倒像“马太效应”，穷人越穷，富人越富。今天的“新三座大山”，不能说没有一些经济学家的贡献率。搞市场经济没错，错在把什么都按市场规律去办，不考虑中国的历史与现实，不考虑社会的现实与可能。经济学家可以坚持自己的学术立场，可政治家却不能完全照经济学家说得那样去治理社会。否则，我们就要翻船，倒大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