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浏城桥边螺丝塘70号的时候,后门外有棵树,没人替它浇水、施肥,更无人给它捉虫、剪枝,它照样长得蓬蓬勃勃,郁郁葱葱。有时候我放学回来早了,家里没人,我就搬块窑砖,坐在树下做作业。树叶时时散发清香,随着微风阵阵送到我鼻孔里,让我神清气爽。
午后小巷人很少,平时胆小的我,却并不怎么害怕,大概在我的潜意识里,我已把这棵树当成了自家的人,有它在,觉得安心且快乐。我还曾用它的叶片做过书签,用热水泡上几天,小心地去掉叶肉,然后把叶络夹在书里,吸干水份,再在叶柄处扎上一段颜色鲜艳的毛线绳,它就成了我送给同学的极佳礼物。这美丽又不用花钱的礼物,给因瘦小而常受欺负的我,争回不少面子。
这棵树长得很快,等到我读高中的时候,树冠已把相邻三家的屋顶盖住了一大半,树冠的覆盖让树下的家,夏天显得阴凉,冬天变得温暖,可是年年上房检瓦的时候,屋顶堆积的厚厚落叶却让人很烦。邻人曾开玩笑似的“威胁”说,要把伸到他家的枝条都割了。其余两家听了,均默不作声,既不说反对,也不说同意。那家始终未见行动,可能也只是说说而已。毕竟跟树生活了这么些年。
如果,不是因为搬迁,不知道这棵树,还会与我们生活多少年?
终于要从阴暗潮湿的平房搬到宽敞明亮的楼房了,小巷人家都欢欣鼓舞。我那时正青春年少、多愁善感,不仅不为搬家而喜悦,反而为将失去树而伤心。原以为只有自己这一个默默不敢言的傻瓜,却没想到邻家的女孩和我想的一样。两个在大人眼里莫名其妙的孩子为保护树而努力着,去居委会问过,也去搬迁办找过,得到的答复都是树不会保留。为了延续希望,我们在树基旁找到了它的孩子——一根小树苗,我们把它移植到女孩家的破脸盆里,两人承诺,等到了新家,就把它种到新家的院子里。
树苗没等到新家落成的那一天,大人说,失了地气的它无法成活。
螺丝塘70号的树失去很多年了,我以为,我已忘了那棵树,那棵与我们生活了很多年的大樟树,没想到,那天偶然翻照片,居然又翻到它,我这才知道,有些东西,它一直在我的记忆里,存在着,就像春天,我们不会忘却它,它也总会在适当的时候悄悄来到我们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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