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宁城,尼日利亚。973公里。
一个女孩价值6万欧元。贝宁城,这座城市因为向欧洲出口妓女而臭名昭著。道路都由红土铺成,不见一点沥青。这里有市场,但却不见顾客。这座自称为“尼日利亚心脏”的城市有100万人口,其中90%都是失业者。
这里曾经是一座出口木材、橡胶、家具和铜器的商业城市,但如今,它只出口女性。那些站在欧洲工业城市街头出卖身体的黑人妇女,都来自贝宁城。因为这里的家庭都很穷,他们于是把女儿卖给人贩子,希望将来这些女孩会从欧洲寄钱回来。不过,假如这个希望落空,那么,这些贫穷家庭失去的就不仅仅是一个女儿,还有抵押的房子。人贩子带走一个女孩通常要价6万欧元,那些受骗的家庭并不知道,要靠站街挣到这么多钱有多困难。在女孩被带走之前,家人都会把她带到当地一个有名的女祭师那里,接受一种仪式。这个仪式会给女孩带来两样东西———保护和约束。其中一个举行仪式的地点在阿帕帕街156号,就在贝宁城法院的后面,在白色的围墙和生锈的铁门内。本来,一个白人记者是不能进入这个地方的,但在阿姆潘的陪同下,我被允许进入到仪式举行的地方。在这里,他们将举行一种始于565年前的巫术宗教仪式。屋子里,6个人赤脚坐在地上,其中三个人身穿红色长袍,手上和脚上都戴着镯子,另外三个人只是穿着普通的衣服。首席女祭师———当地人称为伊帕特奥巴(奥巴是西非约鲁巴人对首领的称呼)坐在她的王座上。她说:“我们这里是一个牺牲祭坛,也是一个神圣之地。当然,我们也会帮人们解决他们的困难。”在这个25平方米的空间里,病人会来求医,店家会来求财,敌对的人们来这里互相诅咒对方,吵架的夫妇来这里重归于好。角落里摆放着一大堆羽毛、牛头鸡头、瓶瓶罐罐、骨头以及生锈的弯刀———那里就是所谓的祭坛。可以闻到一阵阵腐臭的死亡气息。仪式开始后,伊帕特奥巴朝祭坛喷了一口酒,然后开始念咒语。通过这种方式,即将上路的女孩将得到庇佑。不过与此同时,她也受到咒语的约束。女孩要喝下一种混和物,里面有血、酒,还有她自己的腋毛和阴毛。通过这种方式,女孩相信日后她都可以与祭师保持联系。如果日后女孩不在欧洲好好“工作”挣钱回报家庭的话,祭师可以随时置她于死地———至少女孩相信是这样。一个女孩价值6万欧元,她要在汽车后座或者妓院里把这些钱挣回来。阿姆潘说,他听过关于女孩被诅咒至死的事情。这些祭师们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错。是的,她承认,这些女孩是被卖到欧洲去出卖肉体,不过,伊帕特奥巴说:“这对我们这个贫穷的国家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好,因为她们的家庭可以靠她们在欧洲赚的钱维持生计。总得有人做出牺牲。”接下来,我们又去拜访了伊左拉———这位自称是贝宁城大帝的人。伊左拉1954年出生,14年前在拉各斯,他曾经是阿姆潘的狱友。伊左拉靠房屋生意起家,他低价收购那些负债累累或者家庭不和的人的房屋,然后高价出租。后来,据说他为了帮一位官员升迁,干掉了两名前政府官员。出狱后他开始做石油生意。今天,他拥有300辆小巴、250所房屋、80辆小车———其中不乏像林肯、悍马、奔驰这样的名车———还有8个老婆。不过他的车子可能在贝宁城里没什么用处。透过窗户,伊左拉可以看到凹凸不平的道路,他的车子在上面根本无法行驶。他还可以看到有些人家在门前的火炉烤死老鼠吃。如果他卖掉其中一辆车,他就可以为当地建些学校,把全部街道的路面都修整好。不过如果这样做,他会很挂念他的这些车子,所以,哪怕是一点点奉献都是不可能的。伊左拉既不会读也不会写,甚至不太会说话。他有口吃,说话很结巴,还发出杂音。他很胖,右边缺了一颗门牙,会流口水。他坐在一张铜摇椅上,身边的人帮他听电话、读信,轻声地问他们的老板一些问题,而他只是冷冷地回答“是”或者“不是”。看到阿姆潘,伊左拉似乎挺高兴———持续了1分钟。“哦,”他说,“阿!”他显然想起了拉各斯的监狱,“那个牢房。”他用蹩脚的英语发音说。不过之后他就没问什么了,他显然对阿姆潘已经失去了兴趣。他只是告诉我们,他手下有2000名雇员。然后,他就带上他的狱友和我们这些白人朋友,去参观他的雄厚资产。一开始我们来到地窖里,看着从一眼泉水里涌出的水被装进一个个塑料袋里,准备拿到大街上去卖。然后他又带我们去他的面包店,看看新鲜出炉的“伊左拉面包”。这位老板在大街上招摇过市,身边围满了保镖,手里都端着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看吧,”他的姿势仿佛要说,“你们看,白人也来探望我了,因为我是伊左拉,贝宁城的统治者。”既然这座城市属于他,他当然也有权利去毁灭它。
阿姆潘的非洲箴言
:巫术是有效的,不过现在它也不能保佑我们了。我们希望像白人那样生活。
14年前,阿姆潘的奥德赛
14年前,阿姆潘付钱给一个陌生的司机,载他继续朝北走。他坐在车的最后,无法挪动,因为人不坐满司机是不会开车的:一辆奔驰轿车要坐10个人,一辆小货车要坐40个人。他们的车经过祖马岩石,那是全世界第二大的岩石,仅次于澳大利亚的艾尔斯岩石。不过大多数时候他们看到的都是破败的景象,一辆辆被抢掠或者被烧毁的车子堆在路的两边。阿姆潘的尼龙袋里装着两条短裤、三件衬衫、两条内裤、一条毛巾、一把牙刷、一块穆斯林头巾、一部卡西欧的随身听,还有四盘音乐磁带:爵士、蓝调、加纳音乐和瑞格舞曲。车里的人们很少说话,他们无法移动。偶尔会有个友善的人邀请阿姆潘去吃晚饭———在路边一起吃盘白饭。如果没人请客,他就会买一块面包、一瓶饮料当早餐,面包留着一半中午吃,晚饭就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