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长篇小说,盛于明清时期,载入文学史册的是《三言》、《两拍》。随着文学各类新体裁的蓬勃发展,到今天,市井小说停滞不前,落为“小老弟”了,市井长篇小说,更无人涉足了。许金焰先生继承传统,锐意进取,亮出了一本煞是好看的市井长篇小说《京华神相张铁嘴》(以下简称《神相》),马上赢得了读者热读。
《神相》精心设制了一个贯穿全书的总悬念,即流浪北京街头的小叫化张野鬼历经磨难到武功山学就面相后,回到京华去闯荡,成就为一代“国师”。一根讨饭棍要敲动北京城,一根鸡毛要飞上天,这无异于痴人说梦。然而,时运有序、人生无常,张野鬼到底成了名噪京华的神相张也仙,竟把穷凶极恶、吃人不吐骨头的市井恶棍,甚至把做梦都想当皇帝的大军阀、大政治流氓玩弄在股掌之中,让那一班财佬和权贵出尽洋相,看后谁不爽?作者把一系列或一连串说祸福、断乾坤都设置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大悬念套着许许多多小悬念,让人一口气读下去,欲罢不能。更精彩的是,作者把张也仙的生命之旅摆在一个迷宫中,让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人都随之钻进迷宫去,或相互揣摩,或相互争斗,或相互追逐,或相互救助,于是乎,善恶美丑,忠奸良莠,五花八门,各色各样,全都暴出灵魂,露出真相,让读者津津有味地评审着民国时期社会的病态。更有趣的是,作者告诉读者,神相的“神”就是“骗”,“骗”全是一片侠义之心,骗恶棍,骗阔佬,骗军阀,甚至胆大包天骗大总统,以达到救亲友、救民众于水火的目的。令人看后荡气回肠。
《神相》一书从头到尾都在告诉读者:神相非神,说准确点是个游戏人生、嘲弄社会的杂耍人。张也仙的师妹赵蓉蓉就曾一语道破了所有的诡异:“其实,给谁测字都是闹着玩儿,因为测字本身就是一种文字游戏”。大家知道,玩魔术的人是不会让看客知底的,《神相》不然,它系铃解铃,破解、诠释每一个“骗”局的全过程,让读者会心一笑,吐一个字:妙!小说的结局尤为精彩有趣。张也仙“死”了,在混沌的大千世界转了圈后,他回到了原地,决心和心爱的人一同做个悬壶济世、不为人知的草药郎中。庄子曰“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一个异常的生命重新出发了,向着一个更理智、更勃发、也更有希望的高度出发了。师傅紫极真人仍鼓动他重走京华,让人们进一步尊他为“张大仙”,野鬼没有回答师傅,作者把答案留给了读者,这是全书趣味的最高点。
《神相》一书在人物设置和刻画上也值得称道。书中人物身分反差大,上至民国大总统、大军阀,下到倒马桶的佣人,流浪叫化子,作者把他们放在同一个舞台上,让他们合演一场颇具几分悲喜、几分滑稽的人生戏剧,人物反差增加了市井小说“忠侠武接济”的氛围。书中人物类别多,作者还描写了军界中下级官员,警署处长,清朝遗老遗少,市井恶棍把头,当铺老板,青楼女子,丐帮头领,花季少女,山人……作者描绘了一幅包括各行职业、各个层次的众生相,为读者再现了立体的、全方位的民国社会。作者刻画人物,不在外形上做文章,只着重神情,从人物言行上亮出神来的一笔。写恶棍王太岁的凶残歹毒,他叫属下往割肉者的创口上搓盐,在盐里掺毒;写当铺老板童祥和的顾钱不顾命,他让朝奉把典当的活人塞进库房,对朝奉叫道:“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他不是人,他是货,快把货码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