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文化唤醒的青木川(图)

青木川处在青山绿水的交融中，新镇与古镇一水相隔

　　陕南三月，草长莺飞。

　　3月19日，一行人随作家叶广芩走进了宁强县青木川，这是陕西最西南角的一个小镇，毗邻川、甘两省，所谓“鸡鸣一声三省闻”。随着叶广芩的笔触，那个逝去久远的年代里的人物与故事，开始复苏，在春天的鸟声中，纷纷醒转过来。

　　“饮马龙池闻剑气，过雁凤山听松风”，青木川传奇人物魏辅唐的墓碑上，可以辨识出这样的字样，这是魏家宅院后面坡上不远处，能俯瞰小镇鳞次栉比的新屋旧宇。青苍苍的凤凰山下，春意蓬勃，油菜花将青木川包围在一片金灿灿的花海之中。

　　“随着山间烟云一起飘散的，还有岁月更迭、人事变迁背后，那种无尽的沧桑之感”，同行的诗人商子秦遥望山下，慨然言道。

　　那些悄然隐藏着的

　　山高路险的青木川，林木葱郁，峰峦叠嶂，小镇形成于明代，成型于清中叶，鼎盛于民国，历来商贾云集，兵家必争。相传川道中有一棵古青木树，因而得名，古木已杳然无寻，但青木川名字却流传了开来。约百年前，这个人间仙境，却烟赌泛滥，匪盗丛生，官府责成地方组织民团，魏辅唐当上了第2任民团团总，他结交绿林，培植羽翼，开始了在青木川20余年的统治，直到1952年春天，他在自己创办的辅仁中学的操场一角，一声枪响，魂随风去。

　　七八十年前的“魏辅唐时期”，上演了多少幕人间悲喜剧，早已被岁月烟尘掩埋。

　　3月20日中午，站在悄然流淌的金溪河边，叶广芩已俨然一位主人，她对青木川的一切如数家珍，除了隐藏着魏辅唐丰富而精彩的人生故事外，“看，从这里往北10公里，是马家山自然保护区，大熊猫、金丝猴在林海中出没；西去二百公里，就是九寨沟，这里，则是漫山遍野的木耳、香菇、天麻、核桃、蜂蜜……”

　　走进魏家宅院，青木川的何镇长指着地面让大家猜，后来得知，这看似寻常的地板，由石灰、油黄泥、桐油、沙子、酒米（即糯米粥）等混合而成，坚韧而有弹性。于是知道了，当年这里并不平静。古色古香的栏杆，曾架过枪管乌黑的机关枪，小镇上曾涌动过万人摩肩接踵的身影。

　　走在青石板与水泥相结合的路上，望着古色古香的明清民居与新建的亮堂的砖瓦房，心情复杂。很显然，这与当年所建的中西合璧的“洋房子”，与那个里外俱佳的“旱船房”，不可同日而语。高大宏伟的洋房子，外为石拱圆门，内是四合院，砖木结构，当年里面有沙发、电话、留声机、穿衣镜等，林林总总，在陕甘川边界一带名声甚大。每幢房子里，都藏着无数故事。

　　那些悄然呈现着的

　　“流年暗中偷换”，山里人则是一如既往地坦诚，青木川向外界悄然呈现着。

　　魏家新院西墙根有一眼“辅唐泉”，长方形的水池，每天有村民前来挑水，一年四季不枯不盈，水清清亮亮，总是那么高的水位，而四壁看不出来任何进水或出水的孔道，也算是一个奇景了。

　　走在“回龙场”老街上，一座座似乎在时空中静默的空旷院落，一个个在暮色中深沉壮丽的门楼，天井豁落，里面有个“太平池”，旁边写着“人亦有言，称心易足；挥亦一觞，陶然自乐”的铭文，根据落款时间，当在1944年，抗战炮火方殷，这位威震一方的“大人物”，还作这桃源之地逍遥快活、推杯换盏之状，概可想见。

　　“每回有游客来问，你们为啥子不把这些保护好时，我就不舒服！”村民贾荣对记者说，那些门框里精美的雕花被破坏殆尽，“你想，那个年代嘛，谁敢不让人家破坏？”贾荣说，那时一大帮人呼啦啦涌进门，喊着口号来“破四旧”。但贾荣也说，袁家坪就有个人，当时把领袖像贴到门框的雕花处，结果当然没人敢动手，雕花于是完整地保留了下来，现在想起来，还是颇感遗憾，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

　　辅仁中学是魏辅唐1942年动工修建，5年后完工，使用至今。学校的围墙外刷着标语，“穷不办教育穷根难除；富不办教育富难长久”，而令人暗中惊叹的是，当初建校之时，魏辅唐便在大礼堂的北、南两门让人分别写上了“普及教育”与“提高文化”，多少年后看来，也堪称神来之笔。

　　“石碑发现是在，让我想想，对，是在2005年的6月份。”辅仁中学校长周洪江回忆道，村民修墙时发现了一块石碑，周洪江闻讯前往，当看到碑上是“咸丰元年”（即公元1851年）一位署名“邑岁进士魏可式沐手敬撰”的《重修文昌宫叙》时，他断定这是个好东西，“可以证明青木川一向有崇文尚学之风嘛！”于是软磨硬泡，最终花一千块钱将其购回。

　　周洪江把清水轻轻洒上石碑，字一颗颗显了出来，“你看这字多漂亮！”然后，大家一起辨认起来，“……东环陵阜，号锦屏也；西绕清溪，锁玉带也……远眺西陵，万井若星棋之布。弦歌朗朗，读书声也，入耳警心，暮鼓而晨钟也……”确是一篇美文。

　　越来越多的秘密，将会被一一发现，并且呈现。

　　那些悄然改变中的

　　小镇的墙上，贴着关于“青木川镇新农村建设”的有关通知，当地新启动了一项人居工程，为了古民居的保护与修缮，为了更方便有利的居住条件，越来越多的居民从老街老屋中迁出。

　　魏氏庄园里，宽敞豁落，有一扇扇被烟熏火燎了数十年的门窗，交叉地贴着“2007年元月封”的白色纸条，曾经生活在这里的19户共76口人，在保护意识普遍觉醒的时下，最终从这个大宅院“撤”了出去，包括魏辅唐的后人。“有些人当然不情愿，但我们还是要做工作，晓以大义噻！镇政府斥资80万元，进行了安置。”镇长介绍道。

　　风蚀雨淋的木板廊桥“风雨桥”，拆掉了，一座仿古水泥桥“飞凤桥”横空出世，雕梁画栋，但褒贬不一。

　　退休教师邓裔明坐在家门口，把目光从《青木川》上移开，当年邓裔明还在上小学时，曾亲眼目睹过枪毙魏辅唐，现场还有人喊口号，那首歌多年后他还记得，十多年后，他也成了辅仁小学的老师，一生在学校教书。“我有两个女儿在西安，老让我去，我不去，我们这里空气多好，吃得好，发展前景那么广阔……”

　　越来越多的人，用笔与镜头，描绘着青木川，差不多与叶广芩写青木川的同时，省作协副主席、汉中市文联主席王蓬推出了一本《青木川传奇》，汉中作家刘建有一本《青泥何盘盘》，众人添柴，使青木川“火上浇油”。

　　返程中，迤逦于途的是背包族、驴友们。

　　轻轻松松中，游人如织。

　　本报记者　王锋/文　王智/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