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不反对余秋雨的“论”

　　在今年的两会上，不少作家在提案上联合署名提议增设“国家阅读日”。鉴于这是个热点话题，3月23日余秋雨在博客上也予以关注，不过他以三点理由反对设立这个节日。其一，他认为现在每年已有“世界读书日”，没必要增加类似节日。

其二，他认为在网络阅读日趋流行的今天，周围已是信息爆炸，阅读不是欠缺，而成为灾难。其三，他认为在今天阅读不再重要，对文化见识而言，更重要的是考察、游历、体验、创造。他说，阅读能启发生命，但更多是浪费生命。（3月24日《南京晨报》）

　　“阅读不是欠缺，而成为灾难”，这种给人造成轻率感的断言，当然使人厌恶。先哲历来教化国人多读书，比如，“书犹药也，善读之可医愚。”“三日不读书，便觉言语无味，面目可憎。”余秋雨反其道而行之，可谓“大逆不道”，有网民讥诮道：“反对阅读，他怎么还出书呢？”当前，国人阅读率连年下滑，在这一现实语境下，余秋雨遭受网民炮轰并不让人觉得异样。然而，当笔者仔细研读了余秋雨“阅读论”的前后语境，余秋雨委实不该遭受非议。

　　文坛巨擘鲁迅先生关于读书有几句广为人知的名言。其一：“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读不读，而在于怎样读。”其二：“专读书也有弊病，所以必须和社会接触，使所读的书活起来。”其三：“自己的眼睛去读世间这一部活书”。以鲁迅的经验之谈来审视余氏的“阅读论”，两者观点可谓惊人的相似。比如，余秋雨强调“更重要的是考察、游历、体验、创造”，这和鲁迅倡导的“必须和社会接触”、“去读世间这一部活书”堪称英雄所见略同。其实，鲁迅和余秋雨执掌的阅读经验，明人董其昌已有论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千言万语归结于一句，游历不可或缺，甚至比单纯的书本知识更重要。

　　多年来，“读死书、死读书、读书死”，这三种阅读悲剧一直为人警惕和叹惋。书海浩瀚，人生苦短，每个人终其一生，即便终日皓首穷经，孜孜不倦，也难以读尽书海之亿万分之一。在忽忽如白驹之过隙的人生路途中，头脑成了别人的跑马场，可谓悲哉！有的人读书不少，却毫无裨益。唐人李善便是死读书的典型，被时人讥为“书簏”；宋人尤袤也嗜书，对于书的态度是“嗜好既笃，网罗斯备”，有“尤书橱”之称，然而，他终其一生扮演的不过是书籍容器的角色。郑板桥说：“读书数万卷，胸中无适主。”“五经二十一史藏十二郭，句句都读，便是呆子；汉魏六朝三唐两宋诗人，家家都学，便是蠢才。”批评的正是那些“读死书、死读书、读书死”的人吧？

　　余秋雨称：“阅读能启发生命，但更多是浪费生命。”这话听起来有些偏激，实际上也有合理之处。著名美学家朱光潜在《谈读书》一文中说：“书籍固然可贵，却也是一种累赘，可以变成研究学问的障碍。”朱先生还说：“书是读不尽的，就读尽也是无用，许多书都没有一读的价值。”那些没有一读价值的书籍，干嘛要读呢？当书籍成为累赘时，再耗费大好光阴去读它们，当然是浪费生命了。意大利学者彼得拉克说：“书籍使一些人博学而多识，但也使一些食而不化的人疯疯癫癫”。若因阅读而疯疯癫癫，这就不止是浪费生命了，简直是谋害生命了。

　　诗人陆游在《冬夜读书示子聿》一诗中写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换言之，从书本上得到的知识毕竟比较肤浅，要透彻地认识事物还必须亲自实践。许多时候我们为什么被阅读所蒙蔽，我们为什么无法探询事实的真相，就因为我们是现场的缺席者，多考察多游历多体验势必对独立判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朱光潜说：“读的书当分种类，一种是为获得现世界公民所必需的常识，一种是为做专门学问。”在获得必需的常识和必备的学问这一前提下，加强和社会接触绝对不是坏事。它既可以让我们历练人生，更有助于我们洞悉事情真相，这是我不反对余秋雨“阅读论”的最大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