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告诉他我们有个孩子 再见时他是有妇之夫

　　倾诉人：商芮华，女，33岁，业务经理

　　记录人：金报记者周新

　　时间：4月25日上午10时

　　地点：金报编辑部

　　商芮华33岁，一直独身，却有一个年满16岁的儿子。这个事实让我惊愕！我想她一定有难以言说的过去。

　　我只猜对了一半，过去固然难以言说，现在的她更是左右为难，有苦说不出。商芮华的故事概括起来其实很简单，因为感情纠葛的另一方始终只是一个男人———她的初恋男友。他们有了孩子后分了手，几年以后，他们再次走到一起。复杂的是，商芮华从没告诉过男友他们有一个孩子，而且，再次相遇时，男友已是有妇之夫。

　　从承受未婚妈妈的心理负担到插足初恋男友婚姻的尴尬状态，商芮华的内心习惯了受折磨。可现在孩子大了，他需要知道他应该知道的事情，这道伤疤要揭开吗？

　　初恋留下终身的痛

　　我在单亲家庭里长大。

　　这句话刚落地，商芮华已点上了一支烟，我看烟盒，发现是520的牌子。未等我惊奇的表情流露出来，她竟自嘲地笑了起来。

　　1986年，家境一般的我放弃学业走上社会，那时很流行跳舞，闲余时间我跟着伙伴一起出去学跳舞。认识车亚星是在2月2日。那天我跟伙伴刚走到舞场，突然停电了，于是不得不沮丧地走出来。刚到门口，有几个儿子伢对我们吹口哨起哄，他们还挑衅说：“想不想跳舞？我们知道地方！”

　　由于年轻，我和伙伴没想那么多就跟着他们去了，果然，附近有一家舞场正热火朝天着呢。进去后，同行人中一个瘦高的小伙子邀请我跳舞，他彬彬有礼，还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回了句“相逢何必曾相识”。他当即偃旗息鼓了。不过晚上他还是送我回了家，也因此知道了我住的位置。

　　这之后的一天，他突然出现在我家楼下，理由是邀我去跳舞。我懂他的意思，但婉拒了，可他很有耐心，依旧诚恳地想说服我，我的矜持慢慢被瓦解了。正是那天，我知道了他叫车亚星，比我大6岁，住在我家附近。

　　我们就这样谈起了恋爱，他很有主见，也很成熟。当时我还不知道他做什么工作，只感觉他很神秘，危急的时候喜欢挺身而出。不久我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在一家单位搞保卫。我妈为此坚决反对我跟他来往，认为像他那种工作是一辈子没出息的，我不敢违抗最敬爱的母亲的旨意，打算与他断绝来往。

　　可要真正做到心平气和的分手是很难的。尽管嘴上答应妈妈不再理车亚星，可暗地里我们还是有约会，那段时间我过得非常痛苦，有时简直都不想活了，可我忍住了。我们也想过私奔，再也不回武汉这个令人伤心的城市，可我毕竟是个从小就受过伤害并且思想较传统的人，我做不出那种遭人唾弃的事情……于是，纠缠了一年多后，在1987年11月7日，我和他正式分手，他祝福我走好今后的每一步，我也祝愿他有辉煌的事业。当时我没哭，是笑着和他分开的。

　　冒险生下儿子

　　和他分手的当天我从家里拿了100元钱，打算从此离开武汉，到广州去躲避一段时间。走之前，我已有身孕，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生下这个孩子的冲动。上了火车我才明白自己的行为是多么幼稚，去广州的车票需要49元，再加上其他的花费，我身上就见不到钱了。我真的急了，一想起茫茫无边的前途，我都快要哭出来了。

　　我运气比较好，在火车上碰到了阿龙，他给了我不少帮助，并招呼自己的兄弟照顾我。那几个月里，我吃了不少苦，现在的女人怀孕要补许多营养，我可是什么都没吃，第二年的4月就生下一个胖乎乎的儿子。我封锁了一切消息，没让武汉的任何亲人知道，因为我已打算这辈子独吞苦果了。

　　商芮华将抽了一半的烟掐灭，重新点上一支“520”。

　　现在想起来真是好笑，生儿子时我才17岁，也是个伢，儿子哭，我就跟着哭，身边又没什么亲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那段经历对我来说就相当于一场噩梦，生下孩子才后悔，才懂得那个小家伙是多么难调教。他稍大一点之后，我就出去忙生意，实在没人看管的时候，我就把他托给朋友，所以说啊，我儿子完全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我给儿子取名为佳佳，希望他长大后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佳佳4岁的时候，我接到妈妈的电话，说武汉这边厂里招工，重新定编制，她要求我尽快回来办好一切手续，不要再在外漂泊了。当时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后来我鼓起勇气跟姐姐把自己有儿子的事情坦白了，她没有责骂我，只说我太傻。姐姐答应帮我看管儿子，因为她早已嫁给了一个香港人，佳佳跟着他们是吃不到苦头的。

　　其实姐姐愿意帮我这个忙也是有条件的，我们家三姐妹，姐姐远嫁香港，妹妹则在湖南，在武汉的家中只剩下年迈的老母，体弱多病的她必须有个女儿常在身边照顾，所以姐姐说：“我帮你带佳佳，那你就在武汉替我和妹妹尽孝。”佳佳小的时候就向我要过爸爸，我骗他说爸爸出远门赚钱去了，当时他信以为真。后来他大了，这样的谎言就再也骗不了他了，他哭着问我要爸爸，我不理，实在没办法我就说：“爸爸出车祸去世了。”他的眼泪顿时流了出来。我跟着他伤心，可他的出身我必须隐瞒着啊。

　　再次与车亚星相遇

　　在1994年之前，我从没想过会再见到车亚星，但上天就是喜欢捉弄人。我只听说他的事业比以前有了很大的起色，成了一名有点实权的公务员，偏偏那一年街坊的小孩惹事闯了祸，邻居都知道我当年和车亚星谈过朋友，那些家长于是可怜巴巴地求我，要我出面说服车亚星托关系从中帮忙。我硬着头皮去找了他。由于当时在他的办公室，他没有问我私人问题，但从眼神中我看出了他的关心。良久后他才说：“这样的事情不好办。”我知道他很为难，打算转身就走，可他拦住了我。

　　他说：“这样吧，你把那些家长叫过来，我和他们吃个饭，等了解了详细情况再说。”我离开前，他一再叮嘱吃饭那天我一定要到场。这正是我担心的事情，可我害怕他不愿帮忙，吃饭那天就去了。一进酒店，他就脱下外套，动作非常连贯地把它交到我手上，说：“帮我挂起来。”不是命令的口气，而是含情脉脉。

　　这让我受不了，整个席间我都不敢正眼瞧他。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有了妻子和女儿，事业也蒸蒸日上，我不愿意和他再次陷进感情的泥沼。可我像天生欠他似的，当晚他非要约我到江边去走一走。随着清新的江风阵阵吹来，他动情地抱住了我，我使劲挣扎，他最终松手了，不解地问：“难道你忘记了以前那些让你我心动的事情吗？”

　　那一刻，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之所以冒险生下佳佳，就是因为我爱他呀，要不然，我为何要当未婚妈妈？我知道已经无法抗拒，那之后，我们就恢复了亲密关系。在他心里，一直对我有深深的愧疚，这10年来，他无数次地在我面前提到离婚后再与我结婚。

　　我知道他不是个只说不做的人，因为他也是爱我的，也想和我光明正大地生活在一起。可我坚决不同意他如此鲁莽。他妻子生的是个姑娘，要是他不顾一切地离婚，万一他的姑娘今后走我的老路呢？何必呢，大家同是女人，不忍心让别人受到那么深的伤害。但要说我满足眼前的状态，那也是骗人的假话。

　　像我这种经历离奇的女人，最害怕的是孤独。黑夜来临的时候，我会慌得手足无措，幸好我有一帮朋友，只要没有应酬，我会喊上他们，在酒吧里喝得醉醺醺的，然后晃晃悠悠地回家睡觉。张信哲在一首歌中唱道：“不愿意看到你在深夜里买醉”，可我不买醉还能做什么呢？白天我是个阳光、干练、泼辣的女人，可在这些时候之外，我只能麻醉自己。这些年太苦了，我一直害怕佳佳将来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儿子要弄清真相

　　可这一天还是来了，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谎言即将被彻底揭穿。今年春节前，我到深圳去陪佳佳过年。那天，我，姐姐，还有姐夫无意中说起什么时候该把真相告诉佳佳。由于当着姐夫的面，我们说的是白话(注：广东话)，以前我们都很谨慎，每次和姐姐通电话时，我们都说武汉话，因为佳佳不懂武汉话。

　　当时佳佳正在和姐姐的孩子在另外一个房里玩耍，或许我太大意，我们的谈话无意中全被他听到了。这孩子很精明，我在深圳那几天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刚回到武汉就接到他的电话：“妈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隐瞒着我？”我的心噔地往下一沉，虽预感到他知道了什么，但我还是装糊涂：“妈咪会隐瞒什么呢？”他直截了当地说：“你和姨妈的谈话我都听到了，我想知道我爸爸是谁，我有这个权利。”他在电话里还跟我讲起了知情权。

　　这孩子很懂事，13岁时就自主到餐厅打工，当时姐姐不知道实情，后来严厉地批评了他，没想到他却振振有词地说：“我是家里的男子汉，有义务为大家做出自己的贡献。”当时姐姐被感动得流泪了。所以我一直想把那件隐秘的事情隐瞒下去，不愿意他在成长当中遇到过多的不开心。

　　可那天他跟我通电话时说的话让我异常吃惊，他简直像个小大人，连我都说不过他，最后我只能狡辩：“妈咪这么做有妈咪的理由，当你长大了，自然会知道一切。”但他不依，就跟我讲起姐姐的孩子受到的待遇。他说：“妹妹为什么每年都可以回到武汉，而我长这么大都没有？”

　　佳佳在电话里给我定了一个期限，他说今年暑假一定要来武汉，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他还说路费都已经准备好了，是他上学期间打零工积攒下来的。

　　商芮华抬头仰望，我知道，此刻，她什么也看不见。

　　这段时间我烦透了，要是佳佳来到武汉，我隐瞒了这么多年的事实会被一下子拆穿，我那一生辛劳的老母亲绝对承受不起如此大的打击！我的确想过要把这些告诉车亚星，可我没勇气，因为我太了解他了，以他的性格来说，如果他猛然间知道从天边冒出个16岁的儿子，他绝对会离婚来到我身边……更有可能他的事业从此会毁掉。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可弱小的我又承受不起那么多。佳佳马上会来，谜底也会揭穿，到那时，我四周的人都会受到血淋淋的伤害。能有什么办法让他们都安然无恙吗？我不知道，真的。我的出路在哪里呢？(文中人物为化名)

　　[记者手记]愿你寻找新的生活

　　我至今都记得商芮华迷茫的眼神，与其他的倾诉者不一样，三个小时的访谈中，她没流一滴泪，只抽了半包烟。

　　商芮华是个善良的人，甚至为别人考虑得比自己还多。我知道很多人会指责我的这种判断和她“第三者”的身份有些不相宜，可这的确是我的感受。车亚星曾多次提出离婚，都是被商芮华力阻的。她不敢让儿子回家乡，也是怕车为此离婚。她宁愿自己就这么蹉跎下去，她说自己已习惯了心灵折磨。

　　我说你尽力将受伤害面减小的想法自然是对的，佳佳是个懂事而独立的孩子，别小看了他，或许他只是想知道真相，可能他会愿意和你共同承担。同时，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一下，既然不愿拆散车亚星的家庭，何不去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