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民警为农民工找工作调查

　　文图/本报记者徐书乐 实习生李丁一

　　警察做中间人，是“求职”还是“要职”？这种“分外事”的背后又是什么

　　核心提示

　　每年春节过后一段时间，是农民工进城打工最为集中的时期。在裕西派出所辖区内，派出所对流动人口最新普查的数据是6000多人。

裕西派出所共有6名社区民警，他们在悄悄地做着一件事——义务帮助农民工联系工作。这本是件小事，但还是在流动人口中传播开来。

　　社区民警的职责是维护社会治安，帮农民工找工作并非他们的职责范围，但春节以后，已经有近20名农民工在民警帮助下找到了工作，这是为什么？警察做中间人，是“求职”还是“要职”？就此，记者走进了裕西派出所和它的辖区。

　　调查

　　第一次帮农民工找工作很偶然

　　不在近20名被帮助者之列的农民工，仍然对此事持怀疑态度。租住在裕西派出所辖区内的一名外来务工者说：“警察为什么会帮我们找工作？”然而，他又坦言，虽有几年城市打工经历，但在找工作时仍担心被骗，如果有包括警察在内的人提供帮助，求之不得。

　　谷丽艳是裕西派出所民警帮助找到工作的第一个农民工，谷丽艳说，这件事对她来说，很偶然。

　　谷丽艳来自唐山，她原在一家送水企业工作，但工资无故被克扣，谷丽艳只能另谋出路。她来到人才市场，那时春节刚过，这里挤满了求职者，谷丽艳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单位。更不幸的是，谷丽艳在人群里挤来挤去，身上的包竟然被偷走了。她来到裕西派出所报案，接警的是民警周脉宏。

　　“当时我了解到她的求职遭遇，突然想起来，我和巡防队员在社区巡防时，曾经发现有个送水企业贴出过招工信息，和她以前做的工作差不多，就介绍她去看一看。”3月19日，民警周脉宏回忆说。

　　谷丽艳顺利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她说：“我到派出所报案，却碰巧遇到热心人，没想到工作找到了。”谷丽艳找周脉宏致谢，周脉宏提醒说，一定要签订劳动合同，避免以前的遭遇重复发生。

　　周脉宏没有想到，这次偶然对报案者的帮忙，会在派出所内引发一场所有社区民警参与的风气——社区民警帮农民工找工作。

　　背景

　　农民工因权益被侵害 易引发治安案件

　　为什么发生在一名社区民警身上的个案会成为所有社区民警参与的事？在裕西派出所，记者找到了所长谢佳。

　　“这不是一件要求社区民警必须去做的任务。在会上，我提到了周脉宏的事，的确引起我们民警的兴趣和重视，他们都认为这件事有意义。”谢佳开门见山地说。

　　谢佳说，现实情况是，裕西派出所辖区临近火车站，流动人口达到6000余人。很多农民工有过被非法中介和用工单位侵权的经历，由于农民工是弱势群体，法制观念相对差，在遭遇不公后利用极端行为维权时有发生。

　　仅仅在春节前，谢佳，这名女所长的办公室里来了两位农民工。他们进来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愤怒地说：“如果今天这事，你们派出所帮不了我们，我们就和他们拼命。”另一名农民工马上补充：“我们今天是带着刀子来的。”

　　事实上，两人还没有胆量把刀子带进派出所所长的办公室。他们之所以如此愤怒，只是因为辛辛苦苦打工，到年底却没有拿到应得的工钱。农民工讨薪这事，按理不归派出所管，但谢佳不能不重视。

　　社区民警周脉宏去帮他们讨薪，反复几次，未果。之后，周脉宏带着两名农民工找到办事处、工商和劳动监察部门，临近年根，两名农民工的工钱才算要了回来。

　　“如果这起事件不是在各部门配合下得到妥善处理，就很可能引发治安和刑事案件。”谢佳说，“所以号召民警力所能及地帮助身边的农民工妥善就业。一方面关怀农民工这一弱势群体，一方面也可避免由于农民工被侵权而引发的一些社会治安问题。”

　　春节过后一个多月里，裕西派出所社区民警帮助近20名农民工找到了工作。据称，之所以如此集中，是因为节后是农民工进城高峰期。之后，社区民警会坚持做下去吗？谢佳认为，这是一个新的尝试和探索，社区民警在不影响正常工作前提下，今后遇到类似情况还要帮忙。

　　疑问

　　警察做中间人，“求职”还是“要职”？

　　记者了解到，6名社区民警能为农民工顺利找到工作，主要是因为他们作为片警长期工作在基层，与各行业接触都很多。他们服务的流动人口是暂住在辖区内的农民工，寻找的就业途径也主要是在辖区内，“片警对这块儿比较熟悉”。

　　会不会有用工单位因为是民警介绍来的人而被迫接收？所长谢佳说：“别看6名片警已经为近20名农民工找到了工作，但并非都很顺利，遭到拒绝也是很正常的。我们认为，民警在这方面除了信息更加灵通，维权意识更强之外，没有任何特权。”

　　“民警为农民工找工作不是包办。只能说，这家单位不行，咱接着帮你留心别的单位，不能说介绍到哪个单位就必须成，警察没这个特权，能做的就是多操心。”片警周脉宏说。

　　来自河南的杨士彪和李秋丽夫妻俩带着9岁的孩子暂住在裕西派出所的辖区。今年春节以后，夫妻俩因故都失去了工作，孩子已经在附近的小学读书，想回老家又舍不得这么好的上学机会。后来，杨士彪到一个老乡的店里帮忙，李秋丽一直在为工作发愁。片警窦兴振偶然发现这个情况，决定帮一帮李秋丽，他先介绍30多岁的李秋丽到饭店做服务员，但在面试时，李秋丽因为不识字没有通过。这家饭店没有因为李秋丽是警察介绍来的而特殊关照，给她的选择是可以做打扫卫生的活，但李秋丽不想做。

　　窦兴振又介绍她到一家超市，因为同样的原因，李秋丽在面试收银员和理货员时都没有通过，但负责收集顾客推出店外的购物车的客服中心还缺人，李秋丽顺利通过。

　　窦兴振说：“民警帮农民工找工作，只是依靠信息，起个牵线搭桥的作用，绝对不是说用工单位必须接收，正因如此，我们一般让农民工自己去面试，从来不跟着去，也算是避嫌吧。”

　　意外

　　农民工提供线索，民警抓获一盗车团伙

　　就在3月19日记者采访前不久，裕西派出所组织了民警帮助的农民工到派出所座谈，说座谈大了点，实际上是“认认门”。谢佳代表派出所民警对他们说：“今后认了门了，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们派出所，你们在这都没有亲戚朋友，就把这当家，别客气。”

　　也真有农民工“不客气”。社区民警窦兴振、周脉宏等人的办公室常常坐有农民工和农民工介绍来的农民工，与法律有关的没关的，都来咨询。谢佳说，民警多与农民工接触，也便于了解和掌握一些新动向，对于基层治安工作来说，这很重要。

　　农民工得到警察帮助后用支持派出所工作作为回报。一对河南农民工夫妇在民警张呈福帮助下都找到了工作，他们感激不尽，几次要请张呈福吃饭，被谢绝。这对农民工夫妇时刻不忘民警的帮助，一次在饭店吃饭时偶然发现身边有两个人有盗窃自行车嫌疑，立即向张呈福报警。裕西派出所根据这一线索，很快抓获了一个盗窃自行车团伙，查获被盗电动车6辆、自行车15辆。

　　声音

　　有警察帮忙 我们双方都很放心

　　“那天警察进门时候，我们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呢，没想到警察很同情我们，还帮我们找工作。我们打电话给父母，他们都不相信这是真的。以前我们找工作一直不顺利，还被骗过，没想到在城市打工会这么难。这次有警察帮助，我们很放心。”——在社区民警窦兴振的帮助下，找到工作的进城务工女孩李凯莎、秦宾燕说

　　“窦兴振是我们这里的片警，平时因为我们这儿员工办暂住证等事，就和他认识了。那天，他给我打电话，说有两个小女孩，找工作遇到难处了，还被中介给骗了。那时刚过年，我们这儿的确也需要服务员，片警介绍的人，我们也认为更可靠。事实上，半个月以来，她们两个干得都很出色。”——李凯莎、秦宾燕所在的渝乡辣婆婆饭店经理庞彬说

　　观点

　　这件事不再只是做好人好事这么简单

　　社区民警帮助辖区内农民工找工作，一方面讲，体现了对农民工的关怀。我认为，社区民警对农民工进城后权益受到侵害这一现象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不是等到有治安和刑事案件发生后才介入，而是主动进行干预。既解决了农民工的实际问题，又对社会治安产生作用，这就使得这件事不再只是做好人好事这么简单。

　　另一个方面讲，建议能够深入和坚持下去，并借此搭建一个网络，依靠这些农民工做好民警打击犯罪、维护治安的“眼线”，这件事就有了更深远的影响。但就目前来看，这方面的效果或许还不太明显。

　　总的来说，把关怀农民工与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结合起来，也是对创建和谐社会做了一份工作和创新。

　　王义豪(河北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

　　关注弱势群体 更应注重制度建设

　　首先，当社会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关注弱势群体是全社会文明进步的标志之一。关怀农民工，不只是帮助了出来打工的农民，而且有助于把我们的城市建设得更美好，社会治安更稳定。这也是建设和谐社会的有益探索和尝试。

　　另外，在对弱势群体的关注中，更应该注重制度的建设。把全社会的关心和关爱规范起来，使这种行为脱离单纯的慈善爱心的范畴，上升到更为广义的社会日常行为层次。

　　葛小萍(河北科技大学社会学系社会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