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其实不是在水中游

　　鱼说她喜欢躺在床上一边看书一边装死鱼，这样别人喊她可以假装听不见，别人的谈笑声也和自己无关，鱼可以一心一意地畅游在自己的世界里遐想。鱼手里拿着一本漫画，看着窗外下起细雨，鱼说：“今天不上自习吧，天气这么糟。

　　我相信我对感情的把握是一见钟情的，我第一次看见鱼就被她吸引住了，准确地说是被她的鼻子吸引住了。鱼的鼻子太独特了，鼻梁是一道凹下去的平滑弧线，从鼻根向上又是一道凸出来的平滑弧线，两道弧线在空中相遇，鼻尖微微上翘，和动画片里小木偶的分毫不差。我觉得这是经过艺术家的精雕细琢之后完成的一件成功的艺术品而不是一只普通的鼻子，它毫无瑕疵的外表让我坚信它也拥有全世界最灵敏的嗅觉，鱼借助于它对这个大千世界的掌握达到了常人所不能企及的地步。如果鱼躺着，从侧脸望过去，鱼的鼻子如同一道向前推进的波浪，它剔除了波浪的汹涌和粗犷，留下了它的灵透和柔情。

　　如果说鱼的鼻子充满着灵气和活力，那么鱼的眼睛则蕴涵着太多的神秘和未知，犹如她的内心一样让人捉摸不透。它透露出的那股蒙娜丽莎般的神秘和深邃给我留下了极广阔的想像空间。我最先接触到鱼的眼神是在一张鱼的照片上，那是在一次春游是拍的，鱼倚在林间的一幢小木楼前，双手反搭在身后的栏杆上，身体前倾，鱼的眼神像她的长发一样在空中飘荡起舞，它透出的那股恬静和安适让人初看像是散漫，其实却目标明确，就像飞出去的导弹在人们的头顶呼啸而过便不知所踪，它不偏不倚打在我的心上，我曾经所坚守的在这一瞬间变被炸得尸骨无存。我被那眼神里射出来的光完全折服了，我该找一个什么样的词来形容它呢？妩媚，勾魂摄魄？太俗气了，我生怕一用上这些词就使鱼的那双眼睛蒙尘，粘上世俗的粗气而丧失了某些让我无法言传的东西，这是一种罪过！它真的如同蒙娜丽莎般神秘，如同蒙娜丽莎般带着一身的谜团穿过几个世纪的时空来到你的面前，关于她的身世，她的爱情则留在几个世纪之外，人们对于她的所有猜测在她那淡淡一笑间便顿时烟消云散。而我现在用这些词不达意的文字来描述鱼的眼神是不是也像那些猜测一样杯水车薪般毫无意义呢？我突然悲伤地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我翻看着鱼的那些照片，鱼的身影在山水间游荡着，飘忽不定，在火红的枫叶前，在耸入云霄的石佛像下，在湖边幽静的凉亭里，鱼的身姿不停地变幻着，鱼的眼神却一如既往。我突然想起一句古诗：“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知道这种感觉也是鱼那双眼睛给的，此情此景虽然和诗句中的描绘大相径庭，但却拥有同一种意境。鱼的身影穿过冰冷的电脑屏幕飘飘忽来到我的面前，它牵引着我穿过宽阔的马路，避开XI嚷的人群，爬上比房屋还高的天桥，然后在将军山门前的那棵大樟树前稍作停留后便带着我径直来到山水之间，来到火红的枫叶前，耸入云霄的石佛像下和湖边幽静的凉亭里，鱼的眼神就像是牵着顽皮风筝的长线，又像是瞎子手中陪伴着他走南闯北的拐杖，它伴着我走过了每一条鱼曾经走过的山路，踩过鱼曾经踩过的每一个脚印。当风雨来临或者是黄昏将近的时候，我低头看看从大地上延伸而来的长长的线，摸一摸光滑的拐杖，就像是蓦然回首看见自己想见的人就站在那灯火阑珊处一样温馨美好。

　　我一直认为嗅觉在人的五种感觉中其作用居于首位，它的隐蔽性让其他四种基本感觉望尘莫及，曾经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说有一位法国香水商人，他有着十分惊人的嗅觉，环境中存在的任何一丝的气味都逃不过他的法鼻，只要他轻轻翕动一下鼻孔，从环境中散发出来的任何气息都尽收鼻底，从这些气息当中他可以判断出你是怎样的一个人，忧郁，开朗，沉闷，充满活力，或者是你的生命正处于旺盛时期亦或是接近死亡散发出的死亡的气息，他都一清二楚。他通过自己天才般的嗅觉和苦心研究，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少女的体香是世界上最美的气味。于是，他就想出办法杀掉了几百个少女，然后用她们的体香制造出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香水。他将香水喷在自己的身上，所有的人不论男女都为他而倾倒。他去见那些他曾杀害的少女们的父母并且告诉他们：“是我杀了您的女儿。”但是所有人的父母一闻到他身上的香味都坚定地摇摇头说：“不可能，您是一位多么仁慈的人，不可能是您杀了我的女儿。”

　　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这样一个事实：谁主宰了嗅觉谁就主宰了一切。关于鱼那艺术品般的鼻子必然藏着惊人的嗅觉这一点我一直深信不疑，因为谁都知道孔雀美丽的羽毛决不仅仅只是装饰。鱼利用她那天才般的鼻子对这个大千世界进行着无所不知的了解，别人无法理解的在她看来只是手到捻来的轻松，别人了解的在她看来也只是一知半解。我不知道鱼是否已经嗅到环境中我对她的那份思念的气味，我相信思念和孤独一样是有气味的，小的时候我经常坐在田埂边，看父亲母亲在田里劳作无暇旁顾，我只能看着碧绿的蓝天还有那里飘荡的白云，我总能感觉到一种湿湿的，冷冷的气味，当时我并不知道这就是孤独的气味，后来长大了才明白。如果她真的嗅到了的话，她会有怎么样的反应？她是会像别的人一样心里荡起一阵波澜还是依旧露出她那蒙娜丽莎般神秘的微笑？

　　鱼凭借她独一无二的鼻子对外部世界的把握总让我自渐形秽，她的那股矛盾般的坦荡与深邃，豁达与矜持总让我陷入沉思的泥淖中不得自拔，它总是诱惑着我去猜测关于她的一切，虽然我明知道这将是徒劳，就像是注定会永远失败的西绪福斯每天依然孜孜不倦地将大石头搬上山顶一样。我觉得我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我时常感觉到自己就站立在悬崖边，一只脚被鱼的视线缠绕，另一只脚则艰难地支撑在崖壁上，只要鱼的视线稍微一放松，我便失去身体上平衡一头载进万丈的深渊。猜测一个人的心思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更何况是鱼的心思。我觉得自己已经在一中浑浑僵僵的状态中停留太久而失去方向。我对鱼的这种猜不透不是因为她像一般人那样拥有善变的浅薄，相反她是一种深沉，深不见底的那种。鱼就像深山里的一座千年涵洞，看似狭小实则深广，看似简单实则复杂，只有真正走进去才能理会它的博大精深。我也曾试图走进去，却苦于找不到入口。我长时间地徘徊在众深的丛林里，足迹遍布于山体的每一寸肌肤，感受着巨大的孤独和空虚。鱼到底躲在什么地方？鱼的深沉或许让她停留在桃源圣地冥思苦想而忘记返回的时间，鱼的豁达或许让她游玩于山青水秀之间而不知归途。我想像着鱼就站在我面前，我伸手去触摸，却如同碰到水中的月亮一触即散。

　　神话般的爱情最是让人憧憬，英雄佩剑而立，美人展臂起舞，英雄的身影被镜头拉得极近，高大而威猛，美人则停留在远处，表现出一种婀娜和纤柔。夕阳就在不远处的天边作为陪衬，同时撒下一道金光让这浓郁的爱情融化，稀释，让它弥漫在真个山之颠，世间的所有一切都被遗忘，只剩下你和我。虽然我不是英雄，鱼也不是什么公主，但我却盼望着有一天能带着鱼到郊外的空地上上演一幕现实版的神话爱情：草地坑坑洼洼，其间还夹杂着溜狗人的牲口留下来的淫物，鱼就这样一边谨慎地注视着脚下一边欢快的奔跑，手里牵着一根长长的风筝线（如果此地禁止放风筝的话那鱼就干脆拿着一个油纸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树叶腐烂的酸臭味。我就站不远处的一根电线竿下，梳着分头，戴着手表，穿着大头鞋，手里提着一壶康师傅牌矿泉水望着鱼傻笑，鱼也不停地回头朝我微笑。鱼的笑声回荡在无边的苍穹里，鱼的身影在阳光下像一朵盛开的鲜花，光彩夺目，娇艳欲滴……。

　　鱼的形象在我的面前不停地跳跃着，最后竟掂地而起，白云在鱼的跟前透着蚕丝般的光泽，薄而透明，鱼用手轻轻去触碰，它便像棉花糖一样顿时融化……。

　　鱼说，其实鱼不是在水里游，而是在水里飞，鸟则是在天空中游。（转载：青年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