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落选 见义勇为何止尴尬

　　8年前，鹤岗市小学生刘铭超为救落水同学牺牲，但他无缘见义勇为先进分子的评选。5年后，同样救落水儿童牺牲的鹤岗少年李长方再次遭遇这样的尴尬。多数见义勇为者因不符合见义勇为苛刻的评选条件而落选，有的虽然因为见义勇为而名噪一时，可是，鲜花和掌声过后，英雄还是常与泪水相伴。

专家指出，造成这种悲剧是制度困境使然。因此民盟黑龙江省委在今年提出提案，希望建立新的激励机制，以遏制“见义勇为”传统美德的流失。

　　英雄被关在见义勇为评选门外

　　事情追溯到1999年夏天，鹤岗市兴安区某小学毕业班组织旅游，一名学生不慎落入湖中，闻听同学的呼救，好多成年人漠然视之，刘铭超却奋不顾身地跳进湖中，刘铭超的同学得救了，可小铭超却献出了年轻的生命。刘铭超牺牲后，刘铭超的姥爷请求将刘铭超上报1999年度“黑龙江省见义勇为先进分子”评选。可是有关部门答复说：刘铭超因救落水同学而死，不符合“黑龙江省见义勇为先进分子”参评条件。后来刘铭超虽然被省政府授予了烈士称号，可他毕竟被关在了“见义勇为先进分子”评选的大门之外。

　　同样是在鹤岗市。2004年7月25日下午，东山区新一学校学生李长方因为救一名误入深水区的儿童而失去了生命，李长方的父亲李清臣多次找到鹤岗市有关部门要求认定他儿子是见义勇为，参加评选当年的“黑龙江省见义勇为先进分子”，这次，李清臣同样被告之李长方不符合参评条件。但李长方的命运比刘铭超有了些改变，当地综治办经过研究后，特别批准李长方参加了鹤岗市“见义勇为先进分子”评选，李清臣留着眼泪把鹤岗市的评选证书拿给记者看时，哽咽地说，要是省里的评选标准能变一变，长方不就是全省的“见义勇为先进分子”了吗？

　　记者曾采访鹤岗市综治办有关人士，李长方的行为到底属不属于见义勇为呢？该人士解释说，一般认为，救落水儿童牺牲属于见义勇为，但按照有关规定，抢险救灾、下水救人都不在我省“见义勇为先进分子”评选范围内。因为我省“见义勇为先进分子”评选，主要是为了表彰维护社会治安方面的先进分子。

　　按照有关部门的解释，我省评选“见义勇为先进分子”，主要落脚点在维护社会治安上。记者查阅了省政府1989年制定通过的《黑龙江省维护社会治安有功人员奖励抚恤规定》，该规定评选标准第一条便明确：“保护国家、集体和公民生命财产免遭特大损失的”可以进行该项奖励，显然它包括抢险救灾和下水救人等见义勇为行为。由此可见，目前我省关于“见义勇为先进分子”的评选，并不符合《黑龙江省维护社会治安有功人员奖励抚恤规定》的规定。

　　钱袋紧张造成见义勇为不等价？

　　据了解，我省最初评选“见义勇为先进分子”时，还是允许抢险救灾或下水救人者参评的，但后来又向他们关起了大门。其主要原因是“见义勇为”评选奖励资金筹集困难太大。

　　记者曾经采访省见义勇为基金会的工作人员，据介绍，我省“见义勇为先进分子”评选有个背景。当时公安部门反映，每年好多帮助公安部门破案、维护社会治安受伤或牺牲的见义勇为者需要社会帮助和关注。所以，我省“见义勇为先进分子”奖励资金开始主要由公安部门来筹集，当时表彰奖励的时候，将抢险救灾或下水救人都纳入了奖励范畴，后来，这部分钱越奖励越少，而资金筹集越来越困难，只能缩小奖励范围，这不是说抢险救灾和下水救人的行为不属于见义勇为，而是根据实际情况不得已进行调整的。

　　2004年6月1日，国务院颁布的《基金会管理条例》开始实施，按条例规定，成立基金会的门槛从过去的200万调整为200万、400万、800万三个档次，省级见义勇为基金会需有400万基金、地市级见义勇为基金会需200万基金才可以作为基金会来登记，而这个门槛挡住了我省绝大部分基金会的登记。目前，在我省地市级城市中，除了哈尔滨、齐齐哈尔等极少数城市有见义勇为基金会外，90%%地市的见义勇为基金会都没有了。基金会没有了，也就不能再以“见义勇为”名义对外募捐，这也就断了见义勇为基金筹集的后路。

　　由于见义勇为基金来源缺乏保障，就出现了见义勇为的另一个尴尬，同样是见义勇为，因为发生的地点不同，得到的奖励也不同。

　　2004年12月12日，哈市个体出租车司机郭永平在哈尔滨火车站附近拉两名乘客去道里区民安街，当车开到民安街附近一条僻静的小街时，两名男子突然抽刀向他乱刺，郭永平身体多处受伤，仍死死抓住尖刀与劫匪搏斗。两劫匪见无法得逞下车逃跑，郭永平驾车追赶……郭永平后经抢救脱离了危险。据媒体报道，2005年度，哈尔滨市对郭永平等10名见义勇为的市民进行了表彰奖励。其中郭永平等4名见义勇为标兵获奖金5000元；另外5名见义勇为先进个人获奖金2000元，见义勇为牺牲的尹长胜被追授见义勇为标兵，颁发奖金5000元。

　　2003年，密山市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孩李香丽因为与歹徒搏斗负重伤，密山市政法委奖励见义勇为的李香丽1万元；在牡丹江市，去年表彰的“见义勇为先进分子”各奖励2000元钱。鸡西市去年表彰的两位“见义勇为先进分子”各奖励1000元。牡丹江市综治办有关人士介绍说，“奖励多少也要看情况，突出的也有奖励3000元的。”据某市一位负责“见义勇为先进分子”评选工作的同志介绍，到了区、县一级，对“见义勇为先进分子”的奖励就更少了，“有的奖800元，有的奖500元，有的干脆奖励个证书。”

　　见义勇为定性难

　　除了因为奖励资金不足使抢险救灾和下水救人这样的见义勇为者难以获得“见义勇为先进分子”的表彰奖励外，在“见义勇为先进分子”的评选中，还遇到了“见义勇为”定性的难题。

　　据媒体报道，我省某地居民陈某在自家工厂里追赶窃贼时，被窃贼用钝器击中后脑致死，当地镇政府认为陈某的行为是“见义勇为”；肇源某地车辆落水，一男子下水救自己的亲属遇难；哈市一饭店老板为保护女员工免受歹徒侵害，与歹徒搏斗受伤。保护私产挺身而出是见义勇为吗？救自己的亲属是见义勇为吗？老板保护员工受伤是见义勇为吗？这些事例都广受社会争议。

　　这些事例之所以引起争议，主要是因为目前“见义勇为”的概念不清。《黑龙江省维护社会治安有功人员奖励抚恤规定》中还没有“见义勇为”的概念，只是笼统地说，“在本省境内，为维护社会治安，保护国家、集体财产和公民生命财产及其他合法权益免受侵害的有功人员，按本规定奖励。”如果按这个范围来界定，保护私产、救助员工、亲属等都在奖励的范畴之内。而近些年将抢险救灾和下水救人的行为关在“见义勇为”评选大门之后，人们对概念更感困惑。

　　学者雷晓亮在论及见义勇为者权益现状时披露，现在有的地方规定“见义勇为”必须是在“法定职责以外”实施的行为；有的地方规定“见义勇为”是“公民在履行特定义务以外”的行为。这里的“特定义务”，既包括法定义务，也包括约定义务。因为对“见义勇为”的解释不同，就可能出现同一种行为在一个地方是见义勇为，在另一个地方就不是见义勇为。

　　“见义勇为”定性难还体现在申报途径的不畅，我省多数地市都要求申报者的材料必须要由所在地派出所盖章证明或出具材料。有些见义勇为者的行为辖区派出所并不知晓，或者事件过后，派出所不愿意出力调查，人为造成了申报的困难。有的地方要求“见义勇为”受益人或受益单位出具证明证实，但有的受益人或受益单位考虑到自身的因素，不愿意出具证明，这也让“见义勇为”申报受阻。

　　见义勇为缺少综合激励机制

　　对“见义勇为先进分子”的表彰奖励，一是对“见义勇为”者的肯定和鼓励，二是弘扬社会正气、引导社会风气。但目前“见义勇为”的表彰办法难以起到相应的作用。“谁会为1000元钱、2000元钱去冒死救人呢？”某市一位负责“见义勇为先进分子”评选的同志说，“说实话，现在对见义勇为奖励太少，而见义勇为者付出太多。一名矿工死亡了还要赔20万，见义勇为者牺牲了只有几千元或几万元，一个人死后，有的家中老的老、小的小，怎么办，靠社会一般的捐助施舍，根本不解决问题。”

　　去年本报报道了救火英雄方玉荣的故事，方玉荣救火被烧成重伤后，当地政府精心为她治疗，但几十年后，为救火失去耳朵、乳房、脚后跟的方玉荣竟然只能靠吃去痛片与疾病抗争，生活陷入了困境。风光的救火英雄被人遗忘了！直到去年经媒体广泛报道后，方玉荣的境遇才发生改变，中华见义勇为基金会的领导赶到老人的家中，为她送去了迟到的温暖。

　　某媒体对当年报道过的见义勇为者进行追踪发现，绝大部分见义勇为者境况不佳，英雄流血又流泪的现状没有太大的改观。这说明我国对“见义勇为”者缺少一个综合全面的激励机制，特别是缺少终身的跟踪激励来解决见义勇为者的后顾之忧。民盟黑龙江省委在有关见义勇为的提案中认为，对“见义勇为”的奖励，应该由政府来埋单，“各级政府应该设立见义勇为奖励基金，奖励和救助见义勇为者及其家属、子女；因见义勇为而伤残的，政府应该出资为他们治疗；为他们办理医疗保险，并为家属和孩子的生活、教育等提供保障；因见义勇为牺牲的，应该按烈属照顾其家属。”

　　学者雷晓亮研究认为，目前围绕“见义勇为”的问题，归纳起来还是缺少立法造成的。（生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