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环保局：对察访所发现问题坚决处理决不手软 石家庄新宇三阳实业有限公司如此黑糊状的污水，在COD在线监测仪上竟然显示为59mg/l的达标排放。
赵州利民集团私自拆除的污水处理区与料渣、废弃设备连成了片。 “吉藁化纤”的在线监测仪的水样采集器被放在污水渠岸上，遍体铁锈。
“兴业利民”的污水经简单沉淀后，被清水稀释外排。
编者按
省环保局提供的资料显示，我省每天向子牙河流域排放近200万吨污水，其中近半数为石家庄辖区所排，而这近百万吨水多是制药、制革、淀粉等高浓度有机废水，污染重，难治理。时下，正是农业春灌和渔业养殖蓄水期，尽管子牙河水系绝大部分河道已成为现实中的排污沟，但污水也被沿岸许多农民用于春灌。
去年，我省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子牙河流域污染综合治理行动，子牙河水系水质总体上有所改善。
但现在，子牙河河道内流动的“液体”到底怎样？3月23日至26日，记者随省环保局对石家庄市区及周边县部分重污染企业、污水处理厂、工业密集区进行了明察暗访。现状不容乐观。
本报记者 张洁 文/图
拍案
赵州利民集团大排“污粥”
去年超标排污被处罚；
现在，新污水处理厂没有建好，便私自将在用的污水处理设施拆除；
浓浓的亮黄色的粥样污水直接外排；
企业负责环保的人员称知道这样做违法……
赵县淀粉工业区内最大的淀粉生产企业———赵州利民集团就是这样无视环保法律、法规的。
记者随环保检查组人员在现场看到，该企业外排的污水，像黄黄的玉米面和水搅成的浓浓的悬浊液。环保检查组有人说，这水，加了热就是黏稠的粥糊糊了。环保监测人员一边采集污水水样一边惋惜：这得浪费多少粮食呀。经检测，这里污水的COD(化学需氧量，污水主要污染物控制指标)浓度竟超过6000mg/l，超标近20倍。
据介绍，利民集团占地约70亩，是以生产淀粉、葡萄糖为主的大型企业。但这个企业的环保问题却是在环保部门挂着号的：其自备电厂属于未批先建项目，目前已在省环保局立案。省环保局人员到达时，电厂高高的烟囱正在冒着棕色的浓烟。另外，去年，该厂还因环保问题被停产一个月，还受到过一次处罚。
在该厂的污水处理区，由几个水泥池子组成的污水处理区与料厂散乱堆放的料渣、许多废弃的设备连成了片儿。污水池内的污水处理设施已部分被捞出，锈迹斑斑地堆积在池边或靠在墙边。黄黄的污水沿着池子边的水沟与池子擦肩而过排到厂外。省环保局人员估计，每天的污水流量超过1000吨。
记者采访了该企业负责环保工作的办公室杜主任。
记者：污水处理设施为什么停运了？
杜主任：在建大的。
记者：旧的设施还能运行吗？
杜主任：已经拆了。
记者：请问知道私拆环保设施违法吗？
杜主任：知道。
记者：新的没建好旧的就拆了，污水就这么直排？
杜主任：……(沉默)
记者：通常情况下您怎样管理环保工作？
杜主任：……(沉默)
记者：如果停产，对你们厂损失大不大？
杜主任：当然大了。
记者：那为什么不怕被停产呢？
杜主任：……(沉默)
省环保执法人员当即下发了《违法通知书》，并要求县环保局予以落实。县环保局负责监察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他们马上向县政府打报告，要求对企业实行停产。
利民集团的污水流入了淀粉工业区的污水泵站。据当地环保局介绍，这里汇集了淀粉工业区内约9家企业的污水，从这里流出的污水经4公里后排入洨河。
在污水泵站，一行人最大的感觉是，这里的污水极度恶臭，已经到了让人忍无可忍的地步。省环保局监测人员屏住呼吸采了水样。经检测，这里的COD超过9000mg/l，超标几十倍。
妄为
污染企业“糊弄”省环保监察局副局长
藁城市光明造纸厂COD(化学需氧量)在线监测设施运行“良好”。这让省环保局监察局副局长胡明很疑惑。
10多天监测的数据都没什么变化。胡明仔细观察了在线监测仪后，在监控室外转来转去。
突然，他指着一个被水泥密封的井口说：“把这个凿开。”结果令所有的人大吃一惊：采样泵被密封在里边。
这并不是排污口，而是一个几乎不流水的小水渠。胡明将采样泵从井中提出来说，采集器应该放在总排污口，而把采集器单独放在非排污口的水渠中，一旦企业将未经处理的污水从总排污口偷排偷放，在线监测仪也监测不到。
电子“耳目”失聪失明
安置在企业污水总排放口的COD自动在线监测仪被称为“电子眼”，24小时监测企业排放污水的COD值。在线监测仪一旦与环保部门联网，环保部门就可以即时了解企业治污设施运转情况以及是否达标排污。然而，在许多重污染企业，电子“耳目”失聪失明了。
在华北制药集团三废治理中心，在线监测仪正在维修。这台在线监测仪的管理运行方式为社会化运营，即“第三方管理”，由非环保部门亦非企业的第三方来维护仪器的正常运转、保证数据监测的准确性，一旦污染物超标则须及时向环保部门反映。设备出现故障，维护方必须及时向环保部门反映。实行第三方管理的目的，就是希望通过三方互相制约，最终保证企业达标排放。
负责这台在线监测仪的第三方为石家庄市国洁环保运营公司。据维修人员称，这是一台“老设备”，没有监测数据存储库，没有数据显示，与市环保局系统不兼容，无法实现联网。
维修人员说，公司的人一周来看一次抄个数。胡明说，这台COD在线监测仪设备损坏了，而运营方却没有及时向环保部门报告。更重要的是，运营公司的运营存在问题。
前来该中心取水样的藁城市环保局人员说，他们从来不相信这台仪器，每天都会来取样自己化验。
石家庄经济技术开发区污水处理厂给这一区域内制药、化工等企业排放的污水把着最后一道关，从这里排出的水将流入汪洋沟。这里所排水的COD值是多少？一问才知道，总排水口的COD在线监测仪也坏了，而企业也没有将仪器损坏一事上报环保部门。
同样的，河北吉藁化纤有限责任公司的在线监测仪损坏一个多月也没有向环保部门报告。在总排污口，本应放在污水内采集水样的采样泵，被放在污水渠的岸边，遍体铁锈。
石家庄新宇三阳实业有限公司的总排污口，正在运行的COD在线监测仪显示此处COD值为59mg/l，这样好的数值与排水沟内充满泥浆状的黑色“糊糊”实在无法对上号儿。胡明取出样品采集管发现，采集管被异物堵住。
排污企业玩“猫腻”怎么办？
省环保局官员在正定县环保局监测中心看到，这里已实现了占污水排放总量60%的13家重点污染企业COD自动在线监测联网，监控中心的电脑系统动态显示着这13家企业所排放的污水COD值。据介绍，一旦企业超标排污或污染治理设施停用，系统就会短信报警。如果排污企业玩“猫腻”怎么办？正定县环保局的人员称，目前还没有发现。
胡明说，环境监测是环保管理的重要组成部分，而自动监测是用科技手段对排污企业实行24小时监控，在线监测与污染防治设施是纳入一体的。但从察访的这些企业来看，自动监测设施的维护与管理存在薄弱环节。
胡明说，国家环保总局出台了《污染源在线自动监测管理办法》，但这只是部门规章。他建议尽快把自动监测细化到水、大气等污染防治的法律体系中，特别是要明确法律责任，使环保部门有执法手段。
追问
排污，“区域限批”一解禁就反弹？
两个开发区因同样的问题被省环保局实施“区域限批”。其中一个至今未被解禁的正在铆劲治污；另一个已被解禁的却似乎出现了反弹迹象。
深挖沟，为防企业偷排污水
去年6月，省环保局因石家庄经济技术开发区污水处理厂不能稳定运行，暂停审批该区域新增污水排放量的建设项目(简称“区域限批”)，至今仍没有解禁。
企业厂区四周挖着像护城河一样的深沟———这是记者与环保检查组人员在开发区看到的一“怪”。一打听才知道，这是当地环保部门担心企业私设排污暗管所采取的不得已之举。
石家庄经济技术开发区污水处理厂负责处理开发区内制药、化工等重污染企业每天排放的3万多吨污水。在开发区污水处理厂的入水口，灰黑色的污水源源不断地流入。电脑存储的监测数据显示，自今年3月19日至25日期间，收水COD(化学需氧量)多数在1500-2500mg/l之间，最高值为3600mg/l，最低为700mg/l。污水处理厂的负责人说，污水处理厂之所以不能稳定运行，主要是开发区内企业排放的污水COD浓度远远高出污水处理厂的设计处理能力400mg/l，致使污水处理厂只能削减入水中的部分COD浓度，而不能达标排放。
按要求，处理后的污水COD应控制在120mg/l以内，污水处理达标后排入汪洋沟。在污水处理厂排水口处可以看到，带着异味的淡棕色的污水正排出厂外。
省环保局官员称，园区内所有企业都须对污水进行先期治理，按国家标准，处理后的污水COD排放浓度，制药行业不得超过1000mg/l，化工行业允许排放的标准是500mg/l。而现在污水处理厂的收水COD浓度如此之高，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有企业在偷排偷放。
位于园区内的华北制药集团三废治理中心因有一个污水池塌陷，环保部门要求其上游来水企业限产、限排，中心排放污水COD最高不得超过1000mg/l。
环保检查组在这里遇到藁城市环保局的工作人员来排污口采集水样。一位叫作王秀清的工作人员说，头一天监测的COD浓度略高于1000mg/l。省环境监测站现场采样后测得，暗查当天的COD值为918mg/l。
王秀清说，他们这阵子特别忙。他指着地上深挖的沟说：“挖这些沟就是怕有的企业从暗管偷排。”另外，这阵子他们对开发区内的企业实施严密监控，监管力度非常大，对重点督办的企业实施24小时监测。3月21日、22日还对开发区内所有企业排放的污水进行了全面监测。他说：“开发区管委会对‘区域限批’相当重视，因为许多项目无法上马，对开发区的发展影响相当大。”
“一解禁就不成了”？
石家庄高新技术开发区也曾于去年6月被“区域限批”，但目前已被解禁。
在高新区污水处理厂，一位工作人员介绍，污水处理厂自2003年试运行以来，因为收水COD浓度超高，甚至超过3000mg/l，污水处理厂很少正常运行过，很难达标稳定排放。这位工作人员说，高新区被“区域限批”期间，特别是去年11月，是污水处理厂运行最好、最稳定时期，“那是厂子建成以来最好的时期。”———收水COD300mg/l以内，处理后COD都能控制在60-70mg/l。
这位工作人员说：“一被‘区域限批’，涉及很多项目，所以高新区非常重视，对污染治理抓得很紧，那几个月高新区内的企业都不敢乱排污水。可自春节后一解禁就不成了，就出现了反弹。现在收水COD有时超过1000mg/l。”
据省环保局检测，当天所取水样，进水COD为375mg/l，出水COD为120mg/l。
纵深
污水处理厂“最后防线”难固守
看着从藁城市污水处理厂流出的水（处理后排出水的COD为65mg/l，达标排放），省环保局人员说，这样的水浇地没问题；而正定亚太污水处理厂才运行一年就因设备故障部分停产，处理后的污水仍发着红就排出厂外，环保人员看后皱起了眉头。
污水处理厂是目前对污水进行深度处理最有效的措施。污水通过污水处理厂，可以大量削减区域污染负荷，显著改善水质。对子牙河这一缺乏生态水，又没有自净能力的水系而言，污水处理厂就是它的最后一道防线。
亚太污水处理厂：处理前后COD相差无几
正定亚太污水处理厂是去年验收的新厂，但当检查组到达此厂时，却看到这里的部分设备停运，有工人正在维修处理池。环保人员非常惊讶：“验收一年就出现故障太罕见了。”监测人员从污水进口及出口分别采集了水样。经检测，入水COD为300mg/l，出水为275mg/l，处理前后相差无几。
石家庄桥东污水处理厂为试运行，目前每天处理污水约35万吨。经检测，当天该厂排出水样COD浓度为280mg/l，为超标排放。
石家庄桥西污水处理厂设计能力为日处理污水16万吨，但据工作人员介绍，因为政府拨款只能保证每天处理9万吨污水，因此，该厂每天只接收区域内的9万吨污水。
在石家庄市南环大桥下的南栗明渠中，臭臭的污水在这里分成两股，其中一股入污水处理厂，另一股则排入总退水渠。检测显示，桥西污水处理厂排出的处理后的污水COD为50mg/l，而南栗明渠内污水COD为380mg/l。
污水处理怪现象：“娇小姐去做丫鬟活儿”
环保检查组还发现了一个怪现象。石家庄经济技术开发区污水处理厂收水COD设计标准是400mg/l。而开发区内所涉及到的企业，多为制药、化工等重污染企业。按照国家规定的标准，这些企业达标排放的污水浓度均高于污水处理厂的收水能力。正是这两个数值之间的差值，使得该污水处理厂常年无法正常运行。有人比喻称，这无异于让一个娇小姐去做丫鬟干的粗活儿。而这种情况在许多污水处理厂都存在。
据石家庄经济技术开发区污水处理厂的人员介绍，目前他们正在改进工艺，提高收水COD能力。
已使用污水处理厂：运行情况并不理想
对于子牙河流域目前还没有建污水处理厂的地区，环保部门暂时不审批新增污水项目。
省环保局有关人员说，从目前来看，污水处理厂的建设速度还是慢，另外，从这次察访结果来看，已使用的污水处理厂运行并不理想。按要求，各设区市污水处理费是0.8元/吨，县污水处理厂的污水处理费是0.6元/吨，但这些钱却收不到位，因此，严重影响了污水处理厂的正常运营。
省环保局人员称，从理论上说，污水处理厂是污水治理的根本出路，但污水处理厂的运行机制也能对其运行起到很大作用。如果把机制理顺了，它就会很好地发挥作用，否则，污水处理厂很可能只是使“分散排污”变成“集中排污”。有位污水处理厂负责人说，有些事企业没有办法，只能靠政府。
管窥
总量控制，稀释排污“白瞎”功夫
金黄色的污水经过简单沉淀，与碗口粗的管子里流出的清水几乎按一比一比例“勾兑”，稀释后外排。
石家庄市兴业利民淀粉糖业有限公司的这种做法，让省环保局官员痛惜不已。
省环保局官员表示，现在实行的是污染物浓度及总量双轨控制，将污水稀释排放，不仅不能减排污染物，而且还白白浪费了好水。
据介绍，所谓“双轨控制”，就是要求企业污染物达标排放，如制药企业COD(化学需氧量)排放浓度为1000mg/l，除此之外，企业每年所排放的污染物总量不得超过当地政府分配到企业户头儿上的污染物排放量指标。
排放总量
COD浓度与流量、天数相乘之值
在石药维生药业了解污染物排放情况后，省环保局人员根据COD监测数据、污水排放流量初步计算出，该厂在目前生产状况下，COD年排放总量约为600吨。据了解，当地环保部门今年允许其COD排放总量指标为800吨以内(指标已上报有关部门但尚未批复)。
COD浓度值与流量、天数相乘所得数值即是某段时间内COD排放总量。可见，总量计算取决于两个关键的变量，即COD浓度及污水排放流量。
在河北吉藁化纤有限公司，这里的流量计、COD在线监测仪均已损坏，而据估计，这里的污水每天排放量约为1000吨。
赵州利民集团的黄粥状污水直接外排，没有COD在线监测、没有流量计。企业人员称，每天排污量几百吨，但环保人员估计，每天污水排放量超过1000吨。而取样检测的COD浓度竟超过6000mg/l，超标近20倍。
而前文提到的石家庄市兴业利民淀粉糖业有限公司更是一家没有环保手续的企业，更别说安装流量计、COD在线监测了。
COD减排
准确计算企业排污量有多难
如果说在线监测出现故障或没有安装自动监测设施，环保人员可以进行现场取样测定COD浓度，但流量如何计算？而人工取样所测得的COD值，对于那些不能稳定达标排放的污染企业又有什么代表性？有多少可信度？一次的偷排偷放，污染物浓度可能超标几十倍，一天的高浓度、大流量的偷排，可能相当于普通情况下几天甚至更长时间的污染物排放量。
按照国家统一部署，“十一五”期间，我省COD排放总量必须削减15%。目前，我省的COD削减任务已分配到重点污染企业的户头儿上。到2010年，COD排放量总量目标要控制在11.73万吨，只能少不能多。因此，任何地区、企业，如果要上马新的排污项目，必须保证污染物排放总量不变。
要实现减排目标，必须建立准确的减排监测体系。但记者在所检查的这些污染企业看到，要想准确计算出有些企业污染物排放量，难度相当大。
彻查
省环保局：对查出的问题决不手软
就此次明察暗访所发现的问题，省环保局副局长、新闻发言人杨智明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决不手软。
杨智明说，省环保局对存在问题的企业将按最高限额处罚；对问题严重，出水断面超标严重的区域将实施“区域限批”；对监督不力的相关责任人将由监察部门追究其责任。
《变形金刚2》送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