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工遇车祸雪中身亡调查:120称不存在见死不救

　　连日来，一则《农民工暴风雪中受重伤，警车绕道走，120见死不救》的消息在互联网上炒得火热，社会各界人士对此纷纷品评。这则关于农民工刘明明因在暴风雪中受伤失救而死亡的新闻也引起了辽宁省及盘锦市领导的高度重视，有关部门迅速对此案进行了调查。

　　有关部门向本报披露了对这起事件初步调查结果。调查结果显示：暴风雪中失救事件所暴露出的种种问题需要政府和全社会的反思。

　　1 十二次下跪没能换来生命

　　近日，与刘明明同行的高波等人接受辽宁省公安厅组成的专案组调查时再次陈述了事发经过：

　　2007年3月3日21时，辽宁省大洼县大洼镇兴华苑厨师高波带领自己的徒弟孙荣飞、王大鹏、王奎川、刘明明、郑利及自己的女儿(11岁)一行七人驾驶“五菱”面包车去辽宁省北镇市清岩寺进香，3月4日7时开始从北镇市境内返回。

　　由于当天11时20分左右开始天降大雪，3月4日17时许，车行至305国道240km+130m盘山县胡家镇白家村“兴春”加油站附近时被积雪陷住。高波等5人在推车的过程中，被同方向行驶的依维柯货车撞倒，刘明明双腿骨折。

　　刘明明双腿骨折后，依维柯司机李杰同高波等人将伤者刘明明抬入“五菱”面包车继续向盘锦城区行进。

　　在行进过程中，李杰、王奎川均用各自手机多次向110、120报警求救。

　　当行至胡家镇二夹村附近时，面包车被雪陷住。高波怕伤者刘明明冻坏，看到公路右边有一小红房，遂过去求救。然而面对跪下求救的高波，屋内有一老年人说：“不行，我是给别人看房子的”。

　　在此情况下，高波等人又返回“兴春”加油站，跪下恳求该家加油站的老板把刘明明抬到加油站屋内暖和一下。加油站老板说：“加油站是两个小女孩值班，你们谁都可以待，就伤者不可以待，怕她们害怕”。无奈，高波等人找了两把铁锹后第二次将伤者刘明明抬上面包车往盘锦城区行进。

　　行致二夹村附近时，车又陷在雪里，高波等人开始用铁锹挖雪。其间驶过来一台辽G51111丰田霸道车和一台本田轿车，高波上前求救。丰田霸道车同意高波、王大鹏将刘明明抬到丰田霸道车上。走了一段后，丰田霸道车司机(还有一个人坐在副驾驶位置，二人均穿警服棉大衣，高波等人认为这二人是警察)表示不想拉了，在一个诊所门前将高波、王大鹏、刘明明撵下车。

　　在诊所门前，一台打着警灯的桑塔纳警车驶来，高波再一次跪在路上求助，然而这台警车绕过高波开走。

　　随后又驶来一台120救护车，高波、王大鹏赶忙不顾一切地跑过去拦住车，拉开车门后，双双跪在车门前求救。120司机竟然冷冰冰地回答说：“我车后边有人。”王大鹏说：“你不是120吗？快救救伤者吧，在雪地里非冻死不可！可120司机却说，我不是本地的120！说罢，使劲一关车门，把车开走了。”

　　见找车无望，高波和王大鹏只好把刘明明送往马路边亮着灯的一家小诊所(胡家镇康复诊所)。二人跪在门外雪地上苦苦衰求了好几分钟后，一个女孩才勉强开了门，但只同意把刘明明放到了小诊所的水泥地上，而不许放在床上。

　　后来，盘山县公安局胡家分局教导员付红军驾车将他们送到市内医院，此时已经是夜间十一点多了。

　　据高波事后回忆，在营救刘明明的整个过程中，他们几个人共下跪十二次。

　　受伤后六个多小时才被送到医院的刘明明，因多发性骨折休克死亡。

　　目前，该案已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犯罪嫌疑人李杰被取保候审。14

　　2 120：不存在见死不救

　　盘锦市卫生局在3月22日下午获知这一消息后，当即成立调查组，由副局长王刚负责调查此事。

　　盘锦市卫生局的调查报告显示：该市第二医院在3月4日17：27分和17：34有关于此事两次求救的电话记录。当班护士陆一琳说，当晚关于此事的电话有很多次，但是后来因内容相同就没有再做记录。因当时院内积雪太厚车辆无法开出院外，接警人员解释劝导其就近救治或求助122、110指挥平台进行救助。

　　胡家康复诊所是一家中医性质的康复诊所，法人高凯(当晚不在现场)是原胡家医院的退休中医师，据诊所护士高亚莉讲：3月4日因下雪诊所早已关门，她家里的一个亲戚王红(女孩)因雪大回不去家留住所里。晚上7点多了，来了两个人敲门，把王红吓一跳，后来那个人说有人受伤要求救治。王红说，我不是大夫，那个男的确实给她跪下了，王红无奈把门打开，那两个人把一个浑身湿透并腿上还在流血的人抬到屋里，转身就回收费站去找车了。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那俩人还没回来，王红看到伤者好像没气儿了，顿时吓哭了，王红也报了警。又找隔壁卖货的大姨帮忙，想把伤者送到胡家镇医院。这时那两个人回来了，他们用王红找来的三轮车推着伤者又返回收费站。后来派出所的付红军开车来接伤者，把伤者送到了医院。

　　盘锦市卫生局的最终调查结论为：“120在对刘明明施救的问题上，当时是在人力不可抗拒的自然灾害面前，在现在救护条件下，不存在见死不救和推诿敷衍的问题；康复诊所的问题：在诊所人员王红，非诊所人员也不是医务人员，是由于大雪无法回家而入住，与诊疗行为无关。”第24

　　3 110：是否是警车绕道而行正在调查

　　辽宁省公安厅和盘锦市公安局对此事也极为重视，迅速成立了专门的调查组。调查主要围绕三个问题展开。

　　问题一：关于110接警是否存在着与120推诿问题。据辽宁省公安厅的调查报告称：在调查过程中，调查组调取了盘山县公安局指挥中心3月4日全部关于此警情况的录音，发现共有9次报警。

　　在接到9次报警期间，县局指挥中心多次向盘山县交通局值班室，市交通局值班室、双台子区应急办公室等多个部门打电话请求支援。

　　17时27分，交警大队值班员张长春接警后，立即通知当班民警王峰、宋建文及司机出警，并马上与市120、市第二人民医院、正骨医院联系，得到的回答均是积雪太厚，急救车根本开不出院。

　　此时，由于交警大队门前积雪太厚无法开车，出警人员便和张长春及单位锅炉工一起清出条车道。当出警车行驶至市第二人民医院时车再次被积雪堵住，120米的路程用了15分钟。

　　出警人员向大队领导汇报了无法出警情况，同时向指挥中心报告：“因雪大交通中断，车辆无法通行，不能及时到达现场。指挥中心值班员隋宇说，他已通知胡家分局出警。”

　　17时32分，胡家分局接到县局指挥中心的指令后，由于积雪太厚，教导员付红军只好徒步赶往事发地点白家村。走到距派出所1.3公里的二夹村附近时，付考虑到一个人去不起作用，所以又回到分局取车。

　　20时30分，付红军回到分局在清理车下积雪时，值班室接到康复门诊打来的电话，说受伤人员已经到了诊所。

　　21时左右，肇事司机李杰说服收费站旁的铲车司机，将胡家分局门口陷住的松花江面包警车推了出来。付红军驾车于23时10分左右载伤员到达盘锦市正骨医院，并帮助医生将刘明明送入抢救室。

　　问题二：关于丰田霸道车中的两个“穿警服的人”将伤员拉了一段后又赶其下车的问题。

　　据辽宁省公安厅的调查报告称：经查，辽G51111号丰田霸道车车主是柳秋，系北镇市宏翔粮油货物储运有限公司股东。据柳秋和司机李刚介绍，3月4日，柳秋驾车与李刚二人由北镇前往盘山县拟接本公司粮库主任，因为天气寒冷，两人均穿着警用棉大衣(无警衔、警号、肩章等警用标志)。车行至胡家镇“兴春”加油站附近时遇到四人拦车，柳秋下车询问情况，得知四人遇车祸，其中一人骨折。四人请求柳秋带他们到胡家收费站，柳秋询问伤者伤情如何，拦车人称只是骨折不重，柳秋应允四人上车。

　　当车行驶大约3公里时(距胡家收费站100米)，柳秋见到一处灯光并带有红十字标志的诊所，便告之四人：“道边亮灯的地方是诊所，我这车能不能再往前走还是个问题，你们不如先带伤者到诊所进行一下治疗，我们还得去接领导。”四人执意要求柳秋将伤者送到政府医院。柳秋称：“车肯定是进不去了，不如先到诊所进行一下处理。”四人表示同意到诊所。李刚开车门让四人下车。柳秋二人表示，当时与对方四人没有不文明的言语和行为，至于推人下车一事，二人称，当时是好心救人，根本没有必要将被救助对象推下车。柳秋与李刚前行过了胡家收费站后，发现路已无法前行就调头回沟帮子镇了。

　　问题三：关于警车面对跪地求助者绕道而走问题。

　　辽宁省公安厅的调查报告称：针对此问题，调查组询问时高波讲：“是一台桑塔纳警车，从沟帮子往盘锦方向行驶，车内有多少人不清楚，车身上写什么字，什么颜色，号牌都不清楚，只记得是横排大警灯闪着”。

　　孙荣飞说：“当时我在收费站拦下这台警车，开车的是一个男人，穿制服戴大沿帽，我说‘大哥帮忙，我们肇事了，把受伤的人拉盘山去’。警察说‘把门关上，我还有任务’。说完就走了，这是一台普通型桑塔纳轿车，有警灯。当时没有看清车号和其他标志。”

　　王大鹏则称：“这台警车有警灯，没有看见牌子，是什么车型没看清楚。”

　　上述三人都没有提供关于这台绕道警车有价值的线索。

　　调查截止目前，305国道两侧单位、人员均未发现事发时段有警车通过。调查组对丰田霸道车主柳秋、李刚及肇事司机李杰进行了询问，他们均反映没有看到有警车通过。当时在305国道除雪的铲车司机也证实未见到过警车。公安机关内部也没有警车在事发时段、路段通过。目前没有这辆警车的线索，调查组查找这辆警车的工作仍在继续。第34

　　4 暴风雪中失救而死尚有谜团

　　从两个部门的初步调查结果来看，120、110对在这起事件中的责任均一一作了澄清，事件似乎真相大白。

　　但是，在刘明明暴风雪中仅因骨折就死于非命的这一事件中，还是有许多疑问令人无法释怀？

　　在这起事件中，有关部门在对刘明明施救过程中的确尽职尽责了吗？在56年一遇的暴风雪面前，承担救护任务的有关部门，对大雪封门果真就束手无策吗？

　　在采访过程中，很多政府工作人员都向记者表示，对这场56年一遇的暴风雪的灾害程度估计不足，虽然我们根据气象部门的预报，在雪前做了一些准备工作，但是这些准备工作在罕见的大雪面前显得有些乏力。

　　盘锦市气象局局长曹士民说：“这场大雪是盘锦市自1951年有气象记录以来，最大的一场雪，说是56年一遇的大雪，其实也可能是百年一遇。在3月3日，我们预测到了要有二三十毫米的降雪，并向政府有关部门提供气象信息，通知有关部门要做好预防工作。但是，没想到最终降雪会达45毫米。”

　　当记者问道，盘锦市卫生部门和公安部门有没有应对像这次罕见暴风雪的突发性事件应急预案时，有关人员的回答让人看出了刘明明没有得到及时救助的一些端倪。

　　盘锦市卫生局副局长王刚说：“我们卫生系统虽然在急救问题上有自己的一套预案，但是像发生交通瘫痪的自然灾害，我们也无能为力，因为这涉及交通道路方面的事情，我们卫生部门无法解决。另外，我们各120急救及各乡镇医院的硬件建设跟不上，也直接影响了突发事件中的应急救援工作。”

　　在刘明明死于暴风雪中的事件中，在120救护问题上，有一个环节值得注意。

　　在丰田霸道车将刘明明带到的最后地点，附近就有一家医院--胡家镇医院，平时从这一地点到胡家镇医院仅有十几分钟路程。虽然高波等人多次拨打120求救，但是这家医院却没有收到救援的指令。

　　盘锦市二院120急救站对此的解释：“纳入120急救站的医院是有条件的，胡家镇医院因条件简陋，没有纳入120急救医院的范围，因此就没有通知胡家镇医院。”

　　另外，在高波等人是否向路过的警车和120救护车求救的这一问题上，盘锦市卫生局与辽宁省公安厅的调查报告与高波等人的叙述出入很大。

　　盘锦市卫生局称：“各单位的出车证明已经报到我局，没有发现有一家救护车路过该路段的记录。”

　　辽宁省公安厅的调查报告中称：“目前没有这辆警车的线索，调查组查找这辆警车的工作仍在继续。”

　　其实，在这一问题，最具有客观性和说服力的应该是胡家镇收费站的监控录相记录。可是，当调查组去胡家镇收费站调取资料时，被告知3月4日晚6时至9时，收费站停电，监控录相不能正常工作，没有记录。这一时间，恰恰是高波等人叙述的向警车和120急救车的求救时间。可是，在距收费站仅有几百米远的康复诊所却没有停电。

　　难道这是巧合吗？难道高波等人的叙述的确有误吗？看来刘明明的暴风雪中受伤失救谜团的揭开还有待时日！第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