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家人为善款闹纠纷　桂林英雄身后让人难过

　　2006年7月20号，原桂辉物业管理公司保安刘发龙在西城路步行街值勤时，因勇抓歹徒英勇牺牲的事迹，经媒体报道后引起社会广泛关注，社会各界纷纷向其家人伸出援手，为刘发龙捐款。2006年，刘发龙也被评为“全国见义勇为先进分子”。

　　以母亲的名义讨“说法”

　　本报记者 张迪3月22日，记者来到刘发龙的家乡雁山镇鱼良头村。刘发龙左眼失明的母亲刘运今年74岁，老人一生养育五儿一女，刘发龙排行老四。自从刘发龙牺牲后，过度的悲伤让老人的身体渐不如从前。因常常流泪，老人的右眼现在看东西也有些模糊。老人回忆，刘发龙出生于1964年，当时家庭生活十分困难。“哪里有东西吃哟？到处去挖野菜！”回想当年拉扯刘发龙和三个哥哥、一个姐姐而吃尽苦头的情景，老人连声叹气。令老人欣慰的是，包括刘发龙在内，五个儿子对她都蛮好。“我发龙久不久给我钱的”，想起刘发龙在世时对自己的关心，老人喃喃自语地说：“我发龙，我想起就要哭。”目前照顾老人生活起居的五媳妇刘井（上面“女”和“口”，下面“生”）在旁说，刘发龙牺牲后，老人哭了几天，后来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鱼良头村村干部刘东红介绍，刘发龙牺牲后，村委会捐了400元，雁山镇也捐了几千元钱。“发龙去世了，我们还有四兄弟。只要母亲不生大病，我们每人一个月出50元，也能养活母亲。”刘发龙的大哥刘发真说。夫妻双双下岗，如今靠打零工生活的刘发真表示，他们兄弟要为母亲讨“说法”，既是为母亲争取应得权益，同时也想借机警醒类似的事件。

　　艰难的调解

　　刘发龙牺牲后，其老家的亲戚闻讯后纷纷到市里吊唁，并按农村习俗送上礼金。由于当时刘发龙的妻子黄荣珍处在悲伤中，那些亲戚没吃饭便直接回家了。刘发龙下葬后，刘发龙老家按农村习俗曾请亲戚吃饭花去一笔钱。这笔钱成为日后双方纠纷的导火索。据刘发真介绍，刘发龙下葬不久，他打电话希望黄荣珍从捐款中拿点钱补贴，但双方始终没达成一致。为此，他们向黄荣珍所在单位领导求助。黄荣珍单位领导多次找黄荣珍做工作，但一直没做通，无奈只好向他们转述黄荣珍的“意见”——愿意通过法律途径解决问题。刘发龙兄弟后来又求助处理刘发龙善后事宜的象山区政法委领导。其时，正积极为刘发龙争取荣誉的象山区政法委副书记颜青出于对英雄形象的维护，劝他们先由象山区政法委出面做黄荣珍的工作，不要打官司。“三次在我的办公室召开协调会，最后都不欢而散。”3月22日下午，颜青谈及此事，一脸无奈。他介绍，刘发龙牺牲后，象山区委、区政府领导十分重视，专门成立治丧委员会，同时积极发动机关干部捐款。“设灵棚的钱由桂辉物业支付，刘发龙遗体火化的钱和当天的招待费用全部由区政府支付。”自始至终政府没让刘发龙家人出一分钱。当天，颜青向记者出示了一份给刘发龙妻子黄荣珍的款项说明：象山区政府奖励款1万元；象山区政府职工捐款2万元；广西公安厅奖励款1万元；中华见义勇为基金会奖励款5万元；广西见义勇为基金会奖励款1万元；全国见义勇为先进分子奖励款3万元。颜青还表示，象山区为激励辖区居民见义勇为，每年向保险公司投保5000元，凡在象山辖区见义勇为者最高可获赔10万元。刘发龙牺牲后，由于刘发龙家人一直没达成分配协议，这笔款至今未领。据了解，桂辉物业为刘发龙家人申领的5万元保险费也是如此。

　　黄荣珍的解释

　　3月22日下午，记者见到了黄荣珍。对于刘发龙牺牲前后，究竟接受社会各界多少捐款，为刘发龙的善后事宜花去多少钱，黄荣珍表示“没去算，不清楚。”3月24日晚，黄荣珍给记者送来长达4页的签字材料，解释了同刘发龙兄弟间的“矛盾”，一直没去看望刘发龙母亲的“苦衷”，以及目前不能提供详细捐款数额的“顾虑”。黄荣珍在材料中讲述，刘发龙火葬三天后，刘发真、刘发正找到她，让她出钱按农村习俗请村里人吃一天，但她明确表态不支持这种做法——“群众给发龙遗属的捐款是雪中送炭，不是拿来请客吃饭的。”其后，刘家人再提及此她都予以回绝。在这份材料中，黄荣珍依然没披露，刘发龙牺牲前后，她究竟接受了各界多少捐款、用去多少捐款。她仅在材料中写道--“媒体报道的已收抚恤金及捐助，实际上尚在等待交付，与现实所得有很大的差距。”她强调，不愿意披露具体捐款数额，源于目前同刘发龙兄弟之间的矛盾。“在善后事宜完成时，我一定会妥善处置我们所得的各项抚恤款，以告慰我丈夫的在天之灵。”她最后说。

　　法学界的“观点”

　　社会各界爱心人士对刘发龙亲属的捐款究竟属于什么性质？这些款项究竟哪些人可以享有？依法该如何分配？记者就此采访了法学界人士。君健律师事务所赵孟安律师认为，捐款行为在法律上指赠与行为。《合同法》第185条规定：“赠与合同是赠与人将自己的财产无偿给予受赠人，受赠人表示接受赠与的合同。”第190条规定：“赠与可以附义务。赠与附义务的，受赠人应当按照约定履行义务。”除合同法对赠与有规定外，我国目前还有《公益事业捐赠法》，但没制定诸如《个人捐赠法》之类专门针对个人进行捐款的法律。在个人捐赠方面产生纠纷，尚只能依据《民法通则》的有关规定进行处理。《民法通则》第78条规定：“财产可以由两个以上的公民、法人共有。共有分为按份共有和共同共有。”法律上对于共同共有和按份共有，有着明确的处理原则规定。家属成员中的共有，通常属于共同共有。他分析认为，刘发龙先是受伤，后经抢救无效，不幸死亡。刘发龙见义勇为的事迹经报道后，各界人士及政府有关部门陆续捐款给其家属。因此，捐款对象在界定捐款的归属显得特别关键和重要。如捐款是用于抢救的，捐款对象应当是刘发龙，即捐款的所有权人为刘发龙；刘发龙死亡后，这些捐款就成了遗产。根据《继承法》第2、5条规定，继承从被继承人死亡时开始；继承开始后，按照法定继承办理；有遗嘱的，按照遗嘱继承或者遗赠办理；有遗赠扶养协议的，按照协议办理。第10条规定：继承开始后，由第一顺序继承人（指配偶、子女、父母）继承，第二顺序继承人（指兄弟姐妹、祖父母、外祖父母）不继承；没有第一顺序继承人继承的，由第二顺序继承人继承。第13条规定：“同一顺序继承人继承遗产的份额，一般应当均等。对生活有特殊困难的缺乏劳动能力的继承人，分配遗产时，应当予以照顾。”捐献给刘龙发家属的款项，它的归属也很明确，应当归刘龙发的家属共同共有；如果捐款人明确说明是捐给刘龙发的某个或某几个家属的，那么就应当归这些特定的家属个人所有或共有。赵律师解释，目前，“家属”还不是法律术语，法律上对“家属”应当包括哪些人员，没明确规定。现行法律中，《刑事诉讼法》第82条对“近亲属”进行了明确界定，即：夫、妻、父、母、子、女、同胞兄弟姊妹。他个人意见，“家属”应当界定为：共同生活在一起的近亲属及存在供养或扶养关系的其他亲属。广西师范大学法学副教授莫凌侠说，我国继承法第三条规定：“遗产是公民死亡时遗留的个人合法财产”。她认为，如果捐赠是在刘发龙死亡后才产生的，捐赠则不是刘发龙的遗产。如果刘发龙的亲人为此产生争议，也不应该是遗产继承的争议。另外，对刘发龙的捐赠是政府因为某种特定事由，号召社会不特定群体对特定的人即刘发龙的亲人进行捐赠，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公益事业捐赠法》。其中，政府作为募捐人具有受赠人的法律地位，有义务按照捐赠目的处分捐赠财产。《中华人民共和国公益事业捐赠法》第五条规定：捐赠财产的使用应当尊重捐赠人的意愿，符合公益目的，不得将捐赠财产挪作他用。如果捐赠的目的是明确、清晰的，是为了养老育幼，就应将捐赠款项交给刘发龙生前应赡养、抚养的人。政府作为募捐人，应当在募捐时就依据法律和实际情况，设定捐赠的目的。莫凌侠强调说，如果捐款发生刘发龙生前，那么捐款的目的是为救治刘发龙。刘发龙死后，支付完救治所需费用外，如有剩余的捐款，应当由募捐人按照捐款人的意愿进行处理。“纠纷”的警示面对“英雄家人为善款闹纠纷”现象的出现，今后市民该如何捐款，如何避免类似的“纠纷”不再重演？“慈善官司在全国已发生多起”，市慈善事业会副会长刘光世告诉记者，由于很多人捐款出于一片善心，不愿留名，对所捐款项也没明确说法，所以，他认为，避免“英雄家人为善款闹纠纷”现象的出现，首先捐款人应选择具有募捐资格的合法组织或机构进行捐款。另外，具备募捐资格的组织和机构要对每一笔捐款都出具正规发票。根据英雄家人的实际情况合理分配每一笔捐款时，英雄家人领款必须有据可查。每个环节完全置于社会监督之下。市民政局民间组织管理科科长唐新华建议，政府可否组织具有募捐资格的组织或机构，及时给予指导和帮助，以妥善管理市民每一笔捐款，合理分配每一笔捐款，不让英雄形象因家人的行为受损失。象山区政法委副书记颜青也建议，今后桂林再出现类似的情况，最好由一个合法的机构统一接受社会各界捐款和合理分配每一笔款项，并向社会公开账目，接受社会监督，从而避免英雄家人因分配不公，产生矛盾。广西师范大学法学副教授莫凌侠则强调，募捐和捐赠都应具有较强的法律意识。如：按照法律规定捐赠人可以与受赠人就捐赠财产的种类、质量、数量和用途、目的等内容订立捐赠协议。尽可能地将各种情况予以规定，预防纠纷的出现。“英雄为了他人的幸福，为了社会的正义，不惜洒鲜血、献生命，勇斗歹徒不退缩。金钱对于他又算得了什么？如果，英雄深爱着的家人为了钱对簿公堂，他英灵何安？”广西师范大学伦理学博士刘琼豪如是说。据刘发真透露，由于一直协商无果，他们受母亲委托已向七星区人民法院递交起诉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