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切入
1957年,泰国清迈,一辆牛车在乡间小路上颠簸前行。烈日之下,12岁的查瓦琳擦去额间的汗,和父亲一样,聚精会神守护着牛车上的水果。他们赶着去搭乘火车,花两天时间前往曼谷,在水果新鲜的时候交给那里的果贩。
50年后,着桃色上衣、丝巾轻绕颈间,眉眼悉心勾勒的查瓦琳来到成都!4月10日黄昏,她在红星路上,拆箱,捧出一把酸角递过来:“吃吧,吃了你会更漂亮。”她的脸,她的妆容,她的步履,看不出几经风霜的痕迹。细看去,黑发间隐约有银丝跳跃,指尖掠过发丝,她的声音很温婉:“我今年,62岁。”
昨(11)日,“成都·泰国风情周”在红星路正式上演,50吨泰国水果空运而来在蓉城练摊。62岁的查瓦琳站在柚子前,伸出十个手指冲着大家,用“夹生”的中国话说:“买一个不甜,我赔你10个。”
此际的查瓦琳,已远离了牛车,远离了清迈乡间那些不事打扮的清贫生活,带着各式水果奔走在中国、印度、马来西亚、欧美……由此,牛车上的小姑娘已成为泰国水果出口大王。每一年,中国大量水果经她之手进入泰国,她亦成为泰国最大中国水果进口商。
行走在果业巅峰,查瓦琳似乎仍是心有不甘:“我不喜欢这一行,到了今天,我仍然觉得自己走错了路!”
她在泰国
牛车上的小姑娘18岁摆摊叫卖
50年前的查瓦琳,家中虽有果园,但对当年的父亲,她亦只能称为“摊贩”。在清迈没有汽车的日子里,她无数次与父亲赶着牛车,急匆匆将水果运往火车站,运往曼谷。直到18岁,她独自一人站在曼谷市场中,支起小摊叫卖水果那一天。
查瓦琳甚少谈及过去,却无法回避第一次站在曼谷市场叫卖的场景:一个人、一个摊、远道而来的水果。花儿一样的查瓦琳满头是汗:“真是一点也没有打扮,完全就是一个农村出来的姑娘。”查瓦琳站在市场中,嗓音细若蚊鸣:“很辛苦,很害羞,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久久地站着,站到蓦然惊醒:“为了保证水果的品质,我必须在一天之内将水果卖完。”
在一个少女最珍爱自己容颜的年纪,查瓦琳就这样放弃一切少女的矜持,渐渐提高嗓门,渐渐学会行商之道:“但在那个时候,也从来没想过要跟水果打一辈子交道,这个行业太辛苦。”她没想过,14年之后,当她32岁时,会从事果业进出口,不知不觉中,会变成泰国果业大王。
她在中国
寻找最爱的苹果走遍半个中国
1989年,查瓦琳的脚步踏进香港市场,与人合作出口泰国水果。某一天,她突然尝到一只来自陕西的苹果:“泰国不产苹果,原来中国苹果味道这样好?”
查瓦琳心动,她想让泰国人也吃到这美味的水果,但她没有立即行动。从业多年,查瓦琳深信一点:不要只相信别人说的,好东西,要去产地看,去产地尝,要让一切在自己眼前、在自己舌尖得到证实。上世纪90年代初,查瓦琳从泰国搭飞机到北京,再从北京转飞机去了陕西,她去寻找自己心中那只苹果。她去了果园,苹果树下,她与当地果农侃侃而谈。尝过了,证实了,查瓦琳却离去了。
不是不爱那苹果,而是在中国,她听过山东苹果既大且甜,最爱的那只中国苹果,也许在山东吧?但最后,查瓦琳却在新疆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只苹果:“那里的苹果最好,可惜产量太低。”走过大半个中国,查瓦琳最终回到了陕西:“陕西苹果样子很不好看,像个矮胖子,但品质很好。”
1993年开始,查瓦琳从陕西进口苹果去泰国,最初只能零散地向果农买货,苹果品质虽然参差不齐,但进口量仍年年递增。第一年,400吨;第二年,1200吨;第三年,2200吨。也许是查瓦琳和其他进口商的涌入,陕西的苹果业日渐规范,到了第四年,磨合成功,此后每年,经查瓦琳出口至泰国的陕西苹果,均超过1.2万吨。也许是行业习惯,查瓦琳不爱以重量计算进出口量,她总爱说:第一年20个柜,第二年60个柜……许多年来,查瓦琳从中国进口苹果、贡梨、香梨……不知多少个柜去了泰国,于是,她也学会了半生不熟的许多中国话……
中国市场给了查瓦琳许多美好的记忆,有些记忆,至今仍是她的骄傲。比如,为一只小番茄寻找最好的依归。
查瓦琳用食指掐着大拇指比画,她只是露出大拇指的第一个指节:“我说的,就是小小的小番茄。”1996年,查瓦琳在台湾一家著名的种子公司发现了小番茄,她将它带回泰国,申请了在泰国种植的专利。小番茄种植成功在泰国上市之后,查瓦琳很快发现泰国人对此并不感兴趣。思量许久,查瓦琳带着小番茄来到香港,她请了很多小女孩,端着小番茄走上街头:“她们去介绍,很多人乐意尝一尝。”查瓦琳成功了,第一个月,小番茄在香港卖了7万港币,第二个月12万港币,如今,小番茄在香港每个月基本可卖到5吨。查瓦琳有些自得:“1公斤卖40港币,想想5吨会有多少钱?”
她在成都
蓉城的泰国水果品质让人心痛
查瓦琳将成都称为“幸运的城市”,果业大王一语道破幸运的天机:“泰国水果市场是第一次将泰国水果空运到国外的城市,而成都,成为第一个选择!”
查瓦琳不是第一次来成都,但每到一个城市,她最爱去的地方是超市和水果市场,上个月,她刚去过驷马桥水果市场。长期的观察,让她得出一个很不好很不乐意接受的结论:成都,甚至中国大部分城市的居民,所吃的泰国水果品质很差。查瓦琳一直强调水果的“品质”,她看到硬硬的山竹仍然有人买,心有戚戚:“硬得都剥不开了,买的人卖的人表情都很正常,这样的水果在泰国早就扔掉了。”谈起驷马桥水果市场,查瓦琳不停用手指着心口:“很痛很痛!”查瓦琳在驷马桥看到了10年前泰国水果市场弃用的冷冻库:“不同的水果需要不同的温度,太原始的冻库会让水果变味。”最让查瓦琳难受的事情,是驷马桥很多果商将多种水果放在一个冻库中:“很多水果是不能放在一起贮存的,比如苹果,必须单独放,否则会串味。”查瓦琳也认可成都属于亚热带气候,冬季时未必要将水果放入冻库:“但为了保证水果的品质,很多东西需要改进。”
查瓦琳想来成都,她想将高品质的泰国水果带来成都,想让成都人真正会吃、会保存泰国水果:“中国很多人其实对泰国水果不够熟悉,比如山竹不能放进冰箱,一碰水就会变硬。榴莲放进冰箱也容易坏。买到青青的皇帝蕉,只要放两天就可以吃……”4月10日,查瓦琳在忙碌中憧憬着:“我想,应该会卖得很好的。因为我不是来赚钱而
是来介绍的,我们有很好很好的水果,有些水果的价格甚至比超市还便宜。如果这次
尝试成功,以后很可能来成都做直销,让成都人都吃到品质最好的泰国水果。”
查瓦琳对成都的期望昨日迅速得到证实,早上9时已有市民蜂拥至红星路,且吃且买。截至昨日下午6时,已有近10吨泰国水果被抢购一空,甜酸角甚至卖断货,查瓦琳的笑容后有了一丝担忧:“怎么办?一天就卖这么多,一个星期怎么撑得过去?”
内心透视
想吃水果时会想起我最好
查瓦琳究竟有多少身家我们无从考证,但既是果业大王,为何到今日会发出走错路的喟叹?既然错了,为何仍要坚持?这个曾经赶着牛车的女果王,坚持许多年,竟然只为了两个字:友谊!
看着天空,查瓦琳沉吟良久:“在这一行这么多年,跟农民打交道,一直都有很好的友谊。”童年的辛苦,少年时期与父亲的种种经历,似乎让查瓦琳有锥心痛楚:“那时候没有人可以帮我们,现在的农民那么辛苦,我可以帮他们。很多次,我想转行,但我想他们(农民)离开我不行。我不想让现在的农民,再重复我当年的生活,不想让他们像我当年一样辛苦。”查瓦琳依然会在“让人很辛苦”的果业中前行,她抚掌而笑:“我有一种感触,如果有一天,每一个人想吃水果的时候,就会想起我最好。”
家大业大,查瓦琳是否想过让子女来继承自己的事业?她摇头,站起来疾步往前走:“我的大女儿在这里帮忙,我叫她来呀。”女儿坐在查瓦琳身边,圆圆的脸上有跟妈妈一模一样的笑容,查瓦琳很骄傲:“她从很好的学校毕业,有自己的工作,她不喜欢这一行的,来这里只是为了照顾妈妈。”女儿在往泰国打电话,应和着妈妈所说的一切……对两个儿子,查瓦琳也没有特别要求:“都快毕业了,从来没想过让他们也做这一行,喜欢什么就做什么。”早报记者吴楚瞳实习生李霞摄影李国东方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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