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总理来，日本国民怀有好感”

　　“温总理来，日本国民怀有好感”

    ——专访日本政治家、国会议员、前官房长官福田康夫

　　“很多日本人对中国

　　抱有亲切感”

　　南方周末：中日关系从低潮到逐渐恢复，现在回头看，有哪些地方需要反思？

　　福田：互相缺乏理解，在最关键的时候失去了交换意见的机会，对话很不足，这造成了彼此之间的误解。

　　为了避免这种误会，应该建立一种很紧密的联络机制。不仅是首脑间的会谈，而且应该是更多的国民互相交流互相理解。很多中国年轻人来日本，来看看实际的日本，和真正的日本国民接触，他们会发现其实日本人也很亲切很随和的。

　　每年其实有很多日本人去中国，日本人去的最多的国家就是中国。其实很多日本人还是对中国抱有一些亲切感的，如果说站在日本的立场上，其实日本人往往更容易理解中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也不可能通过一件事情就解决所有问题，要慢慢来。

　　南方周末：对温总理的来访，您有什么期望呢？

　　福田：温总理来访问日本，我很高兴。难得来一次，希望通过首脑会谈和各种交往解决一些问题，增进互相之间的了解。

　　温总理来日只有几天时间，想跟更多的日本人接触，有点难，但是我们尽量在日程中安排日本人跟温总理接触的机会，因为温总理也是一个十分平易近人，办事认真的人，我想日本国民会以好感接待温总理的。

　　南方周末：有人说，中日从来没有同时作为大国并存过。您觉得中日关系最终的出路在哪里？

　　福田：健全的竞争未尝不是好事，但是过分的竞争对任何一方都没有好处。无益的竞争只能消磨两国的力量，以及相互的善意，如果互相有合作也有竞争，有个很健康的竞争方式，通过发展，这是件非常好的事情。

　　也就如小泉首相所说，中国的发展对日本不是威胁而是机会。

　　花更多时间解决历史症结

　　南方周末：在中日关系比较困难的时候，您在2003年访问了中国。您身负了怎样的使命？中日两国的政治家在中日关系比较差的时候，各做了哪些工作？

　　福田：2003年时的中日关系，比起后来的情况，还是很好的。当时虽然有首相靖国神社的参拜问题，但其实中日的政治家都有同样的心情，要在各个方面都努力，不要让中日关系再滑下去。当时除了靖国神社问题实在无法达成共识，在其他问题上，中国政治家对日本是开诚布公的。虽然领导人之间没有互访，但是在很多国际会议上，首脑之间实际上还是有会见的。

　　我十分理解中国人的心情、态度和意见，由于首相去参拜靖国神社，中日之间出现了很多困难与问题。

　　处于这个困难时期，我为很多问题没有解决而感到很遗憾，但是除靖国神社外，我们也尽了最大的努力，这些努力使中日之间的外交关系没有降到最大的冰点。

　　南方周末：我们看到更多的是小泉首相拒绝停止参拜。到底尽了哪些努力，达到了怎样的效果？

　　福田：很遗憾，双方的情绪最终没有得到及时调整。但作为我个人来讲，并没有放弃努力。所以我跟温家宝总理谈话的时候，我跟他讲，靖国神社问题是否可以暂时放一放，我们可以拿出比较长的时间来慢慢解决它。

　　南方周末：靖国神社的问题，对中国没有好处，对日本也没有好处。

　　福田：靖国神社是一个想美化战争的人想去的地方，不喜欢的人可以选择不去这里。把靖国神社当成一个特殊的地方，不要把它放在眼里就对了。但是只要你们把它放在心上，我们也就得把它放在心上。

　　“游就馆”的说明不算是日本主流的历史观点。游就馆现在的说明我不知道，之前的那些说明不是很客观。那些展示品，包括说明的文字在内，主要是针对那些战争的遗孤和家属，让他们去参观的时候，得到一些安慰。

　　小泉参拜在于“性格原因”

　　南方周末：您对小泉首相参拜靖国神社保持了一种反对的态度。

　　福田：日本人对参拜神社，是有很多自己民族独特的想法的。但是我觉得，参拜必须顾及中国人的感情，要在充分考虑对方的立场和想法的前提下再行动。

　　相互之间考虑对方的想法是很重要的。不考虑对方情绪，就算单纯人与人之间也很难维持良好的关系了，这是很浅显的道理。

　　南方周末：那么现在的安倍首相在靖国神社问题上采取了相对灵活的态度，您觉得这是从大局出发在考虑与邻国的关系了吗？

　　福田：这倒谈不上“从大局出发”的高度。我觉得，安倍首相也认识到，对立并不是处理问题的好方式。大多数日本人都觉得要和中国搞好关系，对立对谁都没好处。安倍作为首相，尊重了大多数国民的心愿与情绪，采取了符合大多数国民意愿的行动，这也是首相理所当然应该做的。

　　南方周末：那么，小泉时代大多数日本国民认为不需要搞好中日关系吗？

　　福田：在小泉时代，绝大多数日本国民也认为中日关系这样下去，是很不好的事情。

　　南方周末：小泉为什么不考虑大多数民众的意见呢？

　　福田：只能说小泉个人性格的原因，他是一个绝不改变自己意见和想法的人。依我看来，如果不去参拜靖国神社的话，他的支持率可能会更高，但是他还是贯彻了自己的想法。在内政问题上，他也是这种态度，而他将这种立场和情绪原原本本地带到了国际关系上。

　　我觉得这是一件非常不幸的事情，作为小泉来讲，一方面他想和中国搞好关系，建立良好关系，但另一方面由于他的行为被中国人厌恶，又导致了中日关系的僵化。

　　历史问题被政治化

　　南方周末：中日之间领导人的互访已经实现，还是还有很多历史的问题。您觉得两国的政治家们有诚意解决历史问题吗？

　　福田：首先要相互理解，也正是出于这个目的，现在中日共同的历史研究已经启动。如果中日都能互相理解的话，很多问题根本不会存在。

　　历史问题等一些存在比较大争议的问题，我们出于各自立场的想法，无法取得共识，相互的不满就累积起来了，我不认为是件好事，而且继续这样的讨论是不明智的。

　　南方周末：有评论说，日本外交强硬是出于内政改革的需要，需要用对外强硬的姿态，来换取民众对国内改革的支持。同样，日本也有对中国的批评，认为中国政府刻意挑起反日的情绪，作为和日本讨价还价的资本。似乎大家都觉得对方是将历史问题作为政治议题在操弄？

　　福田：日本认为，因为中国教科书的影响，中国青年开始讨厌日本。日本社会几年前确实有舆论说中国在进行反日教育。反过来中国的媒体也在说日本篡改历史，重写历史。

　　避免这样的相互指责，结果可能会好一些。所以我们想建构一种淡化矛盾，就算有矛盾也不激化的关系处理的机制。现在有些中日学者在共同地研究历史问题，就是朝这个方向的努力。

　　很多历史事实，日本已经对外公开，“亚洲历史资料中心”的很多史料在网络上都可以查到，其中包括了很多让日本右翼很生气的资料，比如当时日本驻华使馆发给日本外交部的秘密资料，甚至是能证明日本挑起、发动战争的资料。

　　南方周末：在中国，一些学者和大学生也在认真地进行南京大屠杀的调查，搜集更多的具体的历史资料。

　　福田：如果要提出数字来讨论问题，一定要寻找确切的历史资料来证明这些事情，一定要客观。查找出这种真实的资料后，然后进行讨论，什么样的资料是大家都能够接受的，然后根据这些事实来进行研究。在很多历史资料都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互相责备其实是毫无建设性的。（来源：南方周末 本报记者 郭力 实习生 成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