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1月底,全国多家媒体以及整容机构,先后收到一封寄自天津的求助信,一个化名圣心瞳的男孩,称自己长相丑陋,从小遭人嫌恶,中专毕业至今3年,一直没勇气找工作,终日过着阴郁、灰暗的生活,他渴望借助整容,带来人生的转机。那么这个圣心瞳到底是谁?他为何要发出这样的求助?一起来看广角记者的调查报道。
(画外音:我是一个从小生活在阴影世界里的男孩子,终日好似鬼一样地漂浮着,我要整形 ,死也要!)
杨燕雯是上海一家整容医院的医生,去年八月,她接到了一封来自天津的求助信,至今她还记得信中让人心动的言辞。
杨燕雯医生:像什么蝼蚁一样的生活,而且又说他那个脸形,国字脸又像猪鼻子一样的鼻子,而且非得要整形,就死心要整。我觉得他真的是需要帮助。
来信的是一个自称圣心瞳的天津男孩,杨医生很快通过电话跟他取得了联系,希望进一步了解他的情况。
杨燕雯医生:我说这样,你能不能把你的相片,正侧面的相片你能不能邮给我,我看看他到底有多丑.
几乎与此同时,北京晨报、山东卫视以及上海的多家媒体也接到了这个自称圣心瞳的人,寄来的求助信。
(画外音:我的脸比国字还要夸张,凸型,鼻子像牲畜一样塌。在这个眼球经济的时代,我就像一幅比例极其失调的画。这些缺陷仿佛一根无坚不摧的硬刺,卡在了我的心头20多年。)
在信中,圣心瞳还表示,由于母亲下岗,父亲工资微薄,家庭经济情况拮据至极,连供他上学的钱都是东拼西凑的,高昂的整容手术费用根本承担不起,这些都让杨医生所在的整容医院,为之动容,最终他们医院表示,可以考虑免费为圣心瞳做整容手术。
杨医生:我用我的实际行动给他做整形手术,免费给他做整形手术。我也希望他通过整形手术自信起来,而且脚踏实地地去一步一个脚印去实现他的目标和理想。
是什么让圣心瞳的字里行间,充斥着如此绝望的情绪?又是怎样的遭遇,把一个花样年华的男孩折磨得如此不堪呢?记者决定前往圣心瞳的家乡,了解事实的真相。
让我们有些意外的是,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圣心瞳,虽然算不上有多英俊,但绝对不能用丑陋来形容。
圣心瞳:我的脸是不丑,这我自己也知道,但是我觉得,如果想就是让自己更自信,或者是进入我要进入的那个世界里,我觉得脸是一个最基本的条件。
为什么一个年轻的男孩,要用自己的丑陋来吸引别人的注意?他想进入的世界又是怎样的呢?圣心瞳的回答有些耐人寻味。
圣心瞳:其实像我这么大的岁数的年轻人,有很多人都是有跟我一样的想法,就是那种不想走什么太长的路,只想一夜成名。
圣心瞳的家,位于以年画著称的天津杨柳青镇,就是在这里,他开始了自己的人生,也是在这里,他开始憧憬进入演艺圈或者当作家。
圣心瞳:自私的想法就是,我的小说真出了以后,如果火的话,我希望跟徐静蕾合作,徐静蕾因为她拍这种细腻的感情的这种东西真的是很好,作为一个女导演,她很出色。那我就希望有机会能跟她合作。
圣心瞳在求助信中曾经表示,当他还在当地一所中专学校读书的时候,他是个孤独、羞于见人的自卑者。但是,他的同学却向我们描述了,另一个圣心瞳。
同学:他以前上学的时候,特别喜欢唱歌、跳舞、画画,包括那阵儿给我们讲鬼故事,特别好,我们那阵儿都说,多才多艺。
圣心瞳的中专同学郑智灵,是圣心瞳要好的朋友,他说自己印象最深的事情,是在中专毕业后,有一次圣心瞳回母校说服了学校老师,在学校的大礼堂开了一场个人演唱会,还联系了区电视台拍摄.
同学:太疯狂了,而且太不正常了,我们就想,他是不是觉得需要观众,需要别人的这种支持,或者别人的认可。
其实,从圣心瞳记事起,成为一个明星,就是他挥之不去的梦想,唱歌,写小说,渴望被人知晓,渴望被社会认可。
(实况:圣心瞳拿自己买的众多偶像剧。)
圣心瞳:偶尔一次,就是天津电视台播了,就是这个《蓝色生死恋》。然后,当时真的是看得特别爱看,因为演得是十分的精彩,那些剧情什么的。这是忍不住让人想哭的那种感觉。我觉得我的第一部作品,我觉得我的作品也是这样。
圣心瞳的父母都是当地的农民,家里做过小饭馆生意,经济本来还不错,他们的家庭经济情况,不象圣心瞳信里描述的那么贫困,而且圣心瞳中专毕业以后,家里曾经给他找了份,在机场做安检员的工作,但一心想当明星的他,却放弃了工作。
圣心瞳:心境跌到了谷底,可能在外人来觉得这也没有什么,可是在我来说不一样,我觉得我的梦想太遥远了,我都要失去自我了,我在想,我这样每天过着这样的生活,这有什么意义呢,这不是我想要的。
辞去工作的圣心瞳,也曾经把希望寄托在写作上,并且完成了一些他自认为不错的作品。
(实况:圣心瞳在向记者展示自己的作品)
圣心瞳:我觉得我跟他们不一样的,我没有韩寒那种另类的什么,但是我的小说会给人一种,就像被眼泪洗过的那种感觉,整编都透着那种淡淡的泪水,时而强,时而什么的,就是那样。
但事实上,他的作品,遭到了多家出版社的无情拒绝,圣心瞳的明星之路也似乎走到了尽头,但他却依旧没有放弃明星的梦想,终日在家练歌写作,期待机遇的降临,这一切,都让他的父母十分担心。
圣心瞳妈妈:你干什么也好,这上班也好,你哪怕能养活你自己啊,你看现在。
圣心瞳爸爸:一般出名的人物都有背景的,咱也没有背景。要不你就有钱,你说什么也没有,就是异想天开地干这干那。我想干这干那,我考虑实现不了。
在明星梦的摧残之下,圣心瞳突然想到了一个快速成名的方法,他决定孤注一掷,用爆炸性的题材,来为自己赢得整形的机会,当然,更重要的,是能够吸引媒体的注意,
圣心瞳:突发奇想,我在想,我要怎么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那时真的是觉得,只要有媒体(介入报道)我就会被炒上去,所以就写了(那封信)。
圣心瞳的求助信,引起了当地以及北京、上海等地,多家媒体的关注。而此后,事件的真相,也很快传播开来。
青年报记者:作为媒体从业人员来讲,我觉得这样一个年轻的一个孩子,他会懂得利用一些所谓的,他说的一些规则来,某种程度上操控媒体,我们是很不甘心。
电话采访山东台记者:我们是想把这个孩子的故事告诉大家,希望大家看到有这么一个人,他居然想用这种方式来出名,不惜说自己丑,不惜丑化自己出名,这样也是想对大家有一种警示作用。
媒体的态度,让圣心瞳有些失望。因为随着报道的不断深入,人们并没有关注到他,所谓的艺术天分,冒牌丑男,却成了他的代名词。
圣心瞳:就是他们来找我,就证明我有一定的报道价值,其实媒体也是希望有好的素材。
随着真相不断被披露,人们开始把他作为谎言的象征,这在他的家乡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实况:邻居:他属于什么呢,理想一部分,是幻想一部分,就跟做梦一样。我觉得不太诚实。)
圣心瞳妈妈:就因为这工作没有了,天天急不得,气不得,这几天刚(吵架)气得我想这是干什么呢,干预嘛,管又管不了,你干预嘛。他不听我的,我给他出招他不听,他光听自己的路,让他走吧。
圣心瞳的这些谎言,不仅家人难以接受,同学们也觉得不可思议。
同学:说得不好听,就是欺骗社会。就是欺骗社会,欺骗媒体,是一种欺骗行为,我觉得最少这个行为是对自己良心,怎么说,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说不好听,说大点,就是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现在我们已经很难再去探究,圣心瞳写那封求助信的真实心态,在信中,他塑造了一个,与现实截然相反的故事:孤独的少年,悲惨的家境。只不过,渴望有一副美丽面孔的话语,应该算是真实的吧。
圣心瞳:当时就没有想到这个谎言不谎言这个问题,真的。就是想这么写,尽快能引起媒体关注,因为我觉得如果如实地写我的情况,是一封没有什么意义的信。没什么意义,报纸当然不会理会了。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知道了圣心瞳的真实情况,上海这家整容医院,依然在今年三月份为圣心瞳做了整形手术。
杨医生:我才知道他在骗了我,但是既然我也觉得,即使他骗了我,我已经答应给他做整形手术了,那我还想给他做。而且,我也想实实在在地去帮助他。
圣心瞳:以我的梦想,最起码自己容貌是改变了,会有一份自信,其实他们都说,出书,演电影跟你的容貌有什么关系,但是我觉得,有直接的关系,首先是一份自信,如果我没有这一步的话,总觉得自己缺少什么。
虽然从一个谎言开始,达成了一个小小的梦想,但这离圣心瞳心中的目标,其实还很遥远。
圣心瞳:我感觉自己离自己的梦想越来地越遥远,越来地越遥远。所以说,我并不是想去骗人怎么、怎么样,我只是想尽快获得别人的帮助。
在这场有医院、媒体共同参与的事件中,圣心瞳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是个令人玩味的问题。
电话采访:山东台记者:他跟媒体之间好象是一种相互合作、相互借用的一种关系,彼此之间都成名了,都名利双收了,所以他看到这一点,他也在利用媒体来做。
青年报记者:功利主义,极端的功利主义,现在越来越多的,包括影视明星也好,所谓性丑闻的一些曝光的一些事件也好,我觉得靠这种负面的新闻,在自我炒作的明星效应,还有其他一些这种事件,夹杂在一起,对这个孩子会产生一种所谓的这种示范效应,他学了,并且学得很好,所以他也做了。
几天前,记者见到了刚刚接受手术的圣心瞳,看起来容貌的转变并没有带来意想中的成功,他显的有些茫然。
圣心瞳:老实讲,现在我是,我累了,我真的好累。我一开始我会觉得我运筹帷幄,这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一开始真的这么觉得。可是后来,我现在发现我不是,不是我掌握的,不是我掌握了他们,而是他们在掌握我。
是谁掌握了圣心瞳的人生,是媒体还是社会,或者就是他自己,难以定论。不过,在经历了这场风波之后,人们似乎都学会了些什么。
圣心瞳:这段时间让我了解了好多、好多。我觉得我也发生了很多的变化。现在就是平和了好多,也不是太急于要炒作什么的,我还是想,说真的我有时候会想,在爸妈身边过这种平平淡淡的生活,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青年报记者:我们对于这样的一个,我们还是称他为孩子,因为他正式踏入社会之前,我们希望谎言到此为止,德国诗人海涅曾经说过一句话,生命不可能从谎言中开出鲜艳的花朵。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希望圣心瞳做一个不撒谎的真诚的人。
其实在我们的周围,有明星梦的青年,不只圣心瞳一个,而选择用谎言来开始自己的梦想,到目前为止,就只有他了。从道德的角度上看,圣心瞳欺骗他人和媒体的做法,是畸形的。在新闻竞争激烈的今天,很多媒体没有原则地报道,给了圣心瞳一个机会。但我们想问的是,圣心瞳,和那些媒体,真的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吗?恐怕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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