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报记者王浩摄影/本报记者张大巍
4月10日深夜,哈医大四院神经外科开颅病人大强在昏睡中,病床边中年妇女迟丽娟紧盯着大强身上的各种“管子”,一刻不敢松懈———在哈尔滨市各大医院的住院部里,活跃着迟丽娟这样一群人:他们既不是病人的家属,也不是医生、护士,却担负着照料病人生活起居的职责,他们就是陪护工。
据了解,“陪护”被列为家政公司的一项服务内容。从去年开始,哈市报达、妇联等几家大型家政公司应客户要求开始涉足医疗陪护工的培训工作,参照医院护工护理的培训内容,如雾化吸痰、翻身叩背、口腔护理、导尿等医学常识和护理常识,报名参加培训的人多是哈市下岗人员和外地农民工,年龄一般在30岁至45岁之间,其中有30%左右为男性。经过培训,到目前为止,有2000多名学员培训合格,走进各大医院。
据哈医大一院、哈医大四院、省医院等几家三级甲等医院导诊中心工作人员介绍,目前,哈尔滨市各大医院护士严重短缺,许多护士超负荷工作,照料病人的饮食起居基本上由病人家属承担。毫无疑问,这种状况给病人及其家属带来了一系列的麻烦和负担,经过专业培训的陪护工的出现因此深受病人及家属欢迎。在医院里,陪护工的薪水是与患者家属协商自定的,与前两年相比,薪水在一路攀高,但工作的技术含量和辛苦程度也有所加强。一般来讲,陪护工的工作分为3种形式:全天候24小时、半天12小时、钟点服务随叫随到,形式不同收费标准也不同。以24小时全天候服务为例,陪护对象多是脑外科、骨伤科、ICU绿色通道等生活不能自理或昏迷不醒的重症患者,依据病人病情收费标准一般为50元-200元不等/日,在陪护期间,他们要为病人翻身、按摩、擦洗、喂食、清理大小便,工作虽然又脏又累,但由于薪水很高,在医院中被称为端“金饭碗”的人。在这些端“金饭碗”的人中,男陪护员越来越受到患者家属的欢迎。据称,男陪护工的行情看涨,除了男陪护工们自身具有的能熬夜、力气大、吃苦耐劳优点外,许多市民还认为男陪护照顾病重的男病人更加方便、感情更容易沟通。陪护工“淘金”故事从保姆做起,农家女成为“陪护标兵”
在哈医大一院病人服务中心打听陪护工梁静,人人都要竖起大拇指夸上几句,这个身高不足1.50米,右眼略带残疾的农家女为何会有如此好的口碑?答案很简单,她在医院的陪护工中专业技术最好、专挑最脏最累的活儿接、每月薪水最高、表扬信收得也最多。
来自克东县的梁静今年39岁,为了给长期卧床的奶奶治病,7年前她撇下了5岁的儿子,只身来到哈市打工。因为没有住的地方,梁静选择了做全天候保姆,侍候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一次偶然的机会,她伺候的老人住进了医院,梁静细心周到的护理得到了其他病友的赞誉。从那以后,梁静就不断被人请进医院,做了专职陪护工。
“两年前,我听说哈医大一院开设了一个陪护培训班,我第一个报了名。”学到了护理病人的专业本领,梁静将服务对象转向了危重病人,专挑脏活儿、累活儿接。一次,梁静护理一个双腿截肢的男子,男子从手术台下来时,浑身插满了管子,处于昏迷状态,她就不停地帮他按摩,每隔半小时一翻身,一天下来毛衣都湿透了;男子大小便失禁,帮他擦背时粪便不小心就会弄到手上,她一点都不嫌弃;男子苏醒后脾气异常暴躁,有时喂他饭时,一挥手就会把汤饭洒在她身上;男子整夜地喊疼不肯睡觉,梁静一连三天三夜没睡上觉。梁静讲,干“陪护”这一行,吃苦挨累不算啥事,病人和家属的理解和尊重是护工的最大期待。前不久,医院住进了一名瘫痪病人,长期卧床导致病人后背大面积褥疮,有的疮面都露出了骨头,许多陪护工都不肯接这个活儿,唯独她连薪水都没谈就答应下来了。“护理这个病人,我第一次吐了,又哭了,但我也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成就感。”老人后背疮面不停地流着脓水,一次她用棉签伸到里面擦拭时,老人突然咳嗽起来,一股脓水直接喷到了梁静的嘴边,梁静捂着脸跑向厕所。从那以后,梁静再给老人擦拭疮口时,老人疼得直咬舌头,也不哼一声不动一下,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老人枕边的血迹时,感动得哭了。她从未想到一个老人宁肯自己受罪,也不愿给陪护工增添负担。20天后,老人的褥疮愈合了,分别时老人为她写了一首诗:“你似白衣天使,你似亲生儿女,在你的心灵深处,流淌着人间最美好的真情、真爱……”
在哈医大一院干了几年陪护工作,梁静收到了20多封来自患者及其家属的表扬信和感谢信,一些雇主慕名到服务中心与她签约,梁静也成了医院的“陪护标兵”。
业务精益求精,夫妻齐上阵月收入近万元
46岁的万财家住地德里小区,1998年下岗后他在马路边“戳大岗”干力工活,一天,一位大妈问他会不会照顾病人,万财告诉她,他家里有三位病人,媳妇患宫颈癌刚刚去世,父母都患有严重的心脏病,都是他一人照顾,为了给他们看病,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听了万财的经历,大妈立即把他领到了老伴住的省医院。
大妈的老伴薛大爷本身是一名神经内科的教授,自从患上了肺癌后,他就特别想念在国外学医的儿子。万财来到他身边后,他发现这个中年人很像自己的儿子,平时不爱言语,但对医学知识特别渴求,每次护士和医生来查房时,他都有十多个“为什么”等着问。薛大爷便传授一些医学知识给他,万财也特别勤奋,一边照顾薛大爷一边做笔记,一个月下来,万财在护理水平上有了明显提高。薛大爷在临终前拉着万财的手遗憾地对其他病友说:“他是个有爱心、有上进心的好孩子,如果有来世,我就认他做我的儿子。”
万财从此干上了“陪护”这行,为了在护理上达到专业水平,万财每次接触不同类的病人,都要自学新的医学和护理知识。一次,万财护理一名前列腺病人,刚下手术台时,医生嘱咐他12小时内不间断地用盐水冲洗内部伤口,否则容易产生感染。为慎重起见,万财自费买了一本书,按照书中做法,一夜之间他用了120瓶生理盐水为患者冲洗伤口,到凌晨时,他拉瓶塞的手已磨起了两个血泡,家属知道后对他感激不尽。
时间长了,大家都送给万财一个称呼叫“万有才”,称他在业内是业务水平最高的陪护工。“万有才”出名了,薪水自然比其他人高,可万财绝不让雇主花一分冤枉钱。前不久,他护理一名腰间盘突出患者,护理期间他不停地帮患者做踢腿运动,患者家属对此很疑惑,他说:“如果在术后不按住脚跟做远动,跟部神经肯定粘连。我做陪护不能只顾眼前利益,还要为病人以后的康复负责。”
去年,万财用挣的钱组成了新家,媳妇韩艳华看丈夫挣钱很辛苦,也想帮一把。今年年初,艳华也经过培训当上了陪护工。今年春节期间,夫妻俩都接到了工作,虽然团圆夜里各守一个病房,但是月薪9200元的收入却让夫妻俩体会到了收获的喜悦。夫妻俩说:“每个生活贫困的人都想致富,但致富需要付出辛苦的劳动,我们懂这个道理。”
重患护理,陪护工如履薄冰赚钱
迟丽娟和于广国是哈医大四院神经外科的专职陪护工,这里的患者多数都是做过开颅手术的重症患者,他们在陪护时分秒不敢马虎。
迟丽娟是市塑料编织厂的下岗女工,儿子今年上高三,为了给儿子赚上大学的费用,她来到这个科做陪护员。患者大强刚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的时候,肺部严重感染,高烧不退、痰多、呼吸困难,由于大强气管在术中被切开,吸痰工作变得异常艰难,如果吸痰管插入气管内时间超过15秒或者过深都会导致患者窒息死亡。为了能让患者感到舒服,迟丽娟每隔五六分钟就得吸一次痰,有时患者无意识咳嗽,痰会喷到她的脸上。大强抗药性强,打了几针退烧针都不见效,迟丽娟用酒精和冰块不停地在他身上搓,直至降温为止。三天前,大强睁开了眼睛,可意识却很模糊,使劲地用牙咬舌头,有时候拿东西垫来不及,迟丽娟索性就把手垫在他的牙间。几天下来,大强渐渐认识人了,家属们哭了。迟丽娟告诉记者,8天她加起来就睡了几个小时,一步不离病床,也许是对病人产生了感情或者是病人逐渐康复的原因,她不但没感到累,反而感到越来越轻松,乐在其中吧!
陪护工于广国照顾的是刚做过开颅手术的李大爷。一开始大爷家子孙来了10多人,可忙乎了一夜,对李大爷身上那些管子还是摆弄不明白。在护士的建议下,他们请了陪护工于广国。
李大爷的家属告诉记者,术后的患者多数都有手脚和身体无意识的乱动反应,护士建议他们绑住患者的手脚,这让儿女们犯了难,用布带绑爸爸,绑紧了舍不得,绑松了起不到效果。可于广国一来,这些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到了晚上,李大爷的脾气越来越大,总是大声喊叫,稍不留神鼻饲管就被拔了出来,为了让大爷少遭点罪,于广国就把凳子搬到了大爷的床边,一夜就坐在他的身边,连个盹都不敢打。
李大爷的儿女非常感谢于广国,要为他加薪,但被他谢绝了。他对记者说:“陪护这个职业,虽然是侍候别人的工作,但是每个陪护工都有自己的尊严,我很感谢患者家属能够像信任亲人一样信任我、尊重我,有了他们的支持,我吃这点苦不算啥。”陪护工与雇主之间是一笔“良心账”
———陪护市场缺少管理亟待立规矩据了解,哈市几家大的家政公司都有提供医院陪护的服务,也都比较规范,陪护人员都经过确认身份、体检、培训,然后再上岗,出现问题后由家政公司负责。“黑陪护”活跃在医院,带来了一系列不容忽视的隐患。
需要专业陪护的病人,大多为久病或重病的患者,医疗和生活护理量都相对较大,但因陪护工在工作中没有什么固定模式,所以干多干少、用心多少,全凭良心。有些雇主私下雇佣了“黑陪护”,双方之间只有口头协议,在服务期满后时常发生纠纷,雇主认为受雇者工作不负责任,没有达到原先约定的服务标准,在工薪上“处罚”。双方矛盾无法解决时,只能到劳动部门协调裁决,可“口说无凭”,劳动部门在处理这类纠纷时也难以确定双方的责任。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有些专业陪护工从业一段时间后,摸熟了门路,便脱离了家政公司,自己直接在医院揽活。这部分人就成了陪护队伍中的“游击队”,对于这些流动性极强的陪护工们,多数医院都表示不愿意也没有能力对其进行管理。省医院有关人士告诉记者,两年前,该医院曾经培训了几批专业陪护工,可上岗后有些陪护工责任心不强,造成了陪护事故,事故发生后陪护工一走了之,医院只好承担了全部责任。对此,哈市各家医院都表示有同感:有的陪护工本身就携带传染病菌,对住院病人构成交叉传染威胁;个别“黑陪护”不检点,多次发生陪护人员抢吃病人饭菜、偷病人钱物等事情。另外,一间病房几位病人就跟随有同样数量以上的陪护人员,在狭小的病房里,如此噪杂的环境必定影响病人的休息,也不便于医院的管理。针对医疗陪护业出现的问题,省社科院社会学研究所副所长王爱丽认为,专职医疗陪护的出现,客观上反映了医院“正牌”护工数量不足、服务不够、价钱偏高和医疗服务的缺位。但是,陪护工不能完全代替护士、护工的护理工作,只能是对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进行生活上的护理。陪护工不应该为病人做医疗处置,否则发生陪护事故后责任无法认定。从长远角度看,住院陪护业是一个新兴的特殊行业,要规范这个市场,首先卫生部门应该尽快制定制度,规范从业人员;其次劳动部门也应尽快出台政策,在明确陪护人员具体工作范畴的同时,对陪护人员的工作时间加以限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