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程4岁的女儿抱着遗像说:爸爸去天堂了。
4月17日,沈阳金融护卫中心,狭小的侧门不时有年轻人进进出出,进来的应聘,出去的辞职。10天前17时08分,在沈阳苏家屯枫杨路建设银行内,随着“砰”的一声枪响,一名刚取完钱的银行储户被押钞员迎头枪杀。这一枪震出了舆论的愤怒,震垮了两个年轻的家庭,震出了金融护卫中心押钞员心中的茫然和动荡。
押钞员的职责是保护金融财产,何来戾气枪杀平民?对储户开枪是意气用事、“判断失误”还是有意杀人?枪杀案的真相是什么?背后有何深层次的根源?10多天来,围绕这一案件人们产生了诸多疑问、猜测和争论。
为此,本报记者进行了深入的调查。文/图 本报特派记者柯学东
被押钞员枪杀的死者计程是和一位名叫“李振华”的朋友一起去银行的。
谁先开骂引起争吵?
到底是谁先引起争吵的?这是案件中第一个疑点。
昨日,李振华告诉记者,正当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一辆运钞车开到了银行门口,从车上下来三个持枪的保安,两个在门外,一个在门里。事后,警方通过监控录像得知,开枪的押钞员朱宏林当时站在门外,门内是押钞车车长赵大翔。
赵大翔进门后,禁止银行内所有人离开。李振华告诉记者,当时计程有急事赶着去大沟(苏家屯一个镇名),因为17时以后就没有公交车了,因此坚持往外走。
“押钞员骂‘装什么X呀?’引起争吵,”李振华说,计程拽着他说:“咱俩往前走,看他还能开枪打死咱们?”结果赵大翔端起枪“咔嚓”一声,子弹上膛,并喊了声“来人”。朱宏林冲进来,对着计程脑袋就是一枪。
在李振华看来,赵大翔骂粗话引起对立情绪,直接导致双方的吵架。但是,据赵大翔事后对警方说,先骂娘的正是李振华,他不过是反唇相讥。由于监控录像由警方保管,谁先开骂成了一个谜。
不过,沈阳市公安局一位处级领导亲口对记者说,他看过监控录像,也看过相关的笔录,基本可以确定先骂人的是李振华。就在赵大翔警告后,悲剧就发生了。他说,录像里能听到双方对话。
死者急着离开为喝酒?
事后,在沈阳公安局给媒体的通稿中称计程和李振华是“两名酒后取完款准备离开的男子”。沈阳公安局一位看过录像的警察说,“可以看出死者计程喝多了。”
对于喝酒的说法,李振华很气愤,“我们中午是喝了酒,他也就喝了一点啤酒,再说是下午1时多喝完的,到下午5时怎么也该醒了。”
据沈阳公安局知情人士称,计程和李振华从中午一直喝到去银行取款,取款也是为了继续喝酒。”他说,从笔录里可以看出。但当记者要求查看这一笔录时被婉拒。
计程的妻子张勇也告诉记者一个细节,她丈夫 “5时往家打了个电话,晚上要去看活,8时左右才能回来,说的不是吃饭喝酒”。
计程的堂妹对喝酒之说不以为然,“他能上银行取钱,也记得密码,你说他喝多没喝多?就是喝酒闹事,你能开枪打他吗?如果他是酒鬼,你应该制止,也不能对头开一枪吧?”
只是个人判断错误?
沈阳市金融护卫中心办公室主任佟葆晖给这一事件作出定性——“高度紧张导致的判断错误”。他说,护卫中心在制度和训练上都没什么问题,事情是“个人判断能力”的问题。佟葆晖承认,自从2003年1月18日发生犯罪分子用炸弹抢劫银行款项案件,护卫中心的押钞员一死三伤后,“其他押钞员长期高度戒备、超负荷运转,精神高度紧张。”
在佟葆晖看来,“押钞人员完全应该根据当时的实际情况作出正确判断。犯罪分子脸上又没有贴出字样,培训起不了什么作用,只能依靠个人判断”。
既然“精神长期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理应进行相关的心理辅导,佟葆晖说有“讲解相关的制度,法律法规”。在苏家屯支行,记者看到一批押钞员,他们告诉记者,押钞员的心理疏解只是“打打球,搞些娱乐活动”。
谁给押钞车划了警戒线?
沈阳市公安局给媒体的通告中说,事发当时“大厅内两名酒后取完款准备离开的男子,欲通过分理处厅内警戒区。在厅内执行警戒任务的车长赵大翔当即予以制止,告知其正在出款暂不得出入。但二人不听劝阻,与赵大翔发生争执,并欲强行进入警戒区。”记者采访的多位押钞员也称,事发时死者不应该强行穿越警戒区。那么,这一警戒区从何而来?
“车周围3米之内都是警戒区,如果有人强闯这个区域的话,先警告,完了就直接开枪。分很多步,因情况而异。”一位押钞员说。这一警戒区究竟谁来划出?他说不知。
记者就此询问了佟葆晖,他说,《国务院第356号令》、公安部《保安押运公司管理暂行条例》里都有规定,但具体他也记不清楚。采访结束后,记者仔细查看,没有发现任何关于警戒线的规定。
记者在银行里看到一个警告牌写着“为了预防和打击犯罪,保证金融营业场所安全,特警告:在警戒线内非银行车辆禁止停泊,两轮、三轮摩托车以及流动摊床、摊贩禁止停留。”制定方是沈阳市公安局、交通、交警等单位,但是该规定没有禁止普通人员流动。
朱宏林是踏实认真的人?
朱宏林目前已被刑拘。
据护卫中心介绍,朱宏林1982年11月15日生于沈阳市皇姑屯,2000年刚满18岁不久的他进入沈阳市护卫中心进行培训。经过短短20天培训,就获得枪支使用、实弹演习和规章制度的业务技能合格证书。2003年10月30日取得《公务用枪持枪证》。
“日常工作表现、技能工作表现是合格的”,这是金融护卫中心对朱宏林的评价。
朱宏林的父亲告诉记者,朱宏林只读过初中,在护卫中心工作是兢兢业业的,拿到持枪证后还当过3年的押钞车车长。
“7年了,他没有怎么抱怨工作压力,只是说工资低了点,才七百多元。”朱父说。
现在朱宏林的妻子张女士有5个月的身孕。她说自己看中的是朱宏林踏实认真,全家靠着朱宏林每月七百多元的工资,刚够吃喝,有时还得向父母要一点。她说:“他很老实,出事前几天一直很正常,没吵过架,并没有什么不正常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