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新闻网-成都日报讯 :
军礼
上世纪50年代,我读小学二年级,住在一个小四合院里。院里有5、6个男孩,均大我好几岁。他们丢窝儿、赢洋画、藏猫儿都不让我沾边,理由是我是个“青勾子”,不够资格。
我那时最盼下雨——如果是上学时候,一到中午,便见母亲一手撑着油布雨伞,一手拿着几个用干荷叶裹住的香喷喷的韩包子向我走来;如果是星期天,吃过早饭,便见母亲端上一把竹椅,和对门的幺婶坐在屋檐下缝补衣裳。男孩们知趣,晓得这个时候出门去疯去野弄得一身泥,回来准挨板子。他们便“战略转移”,在院子里屋檐下玩些游戏,因为在母亲大人眼皮底下,他们也不敢排斥我,我才有幸成为他们其中一员。
记得那个星期天,一大早,听到“嘀嗒”的雨声,我翻爬起来,向母亲要了500元(相当于5分钱),拉着哥哥去离家不远的八号花生铺。这家铺子的花生特别脆。我平时爱去买花生,递上张100元纸币,掌柜便笑咪咪地把一个竹圈里的带壳花生抓进我衣兜里。这天500元竟买了一小提兜带壳油米子花生。回家后,和哥哥一起剥成米子,吹去花生衣,用小筲箕装好。洗净碓窝和顶针。便请小伙伴们一起做花生酥。工艺并不复杂:捣成花生泥——加少许白糖——舀入放在案板上的顶针里压紧,一个个袖针花生酥便新鲜出炉了。香气诱人,毛哥忍不住,抓起一个花生酥往嘴里塞,结果撒了一地。我们不像他,我们用右手姆指、食指拈起花生酥,左手摊在下面,慢慢享用。
雨到晌午就小了许多,屋檐下不再是一根根水线飞泻而下,变成了稀疏的水珠,一滴滴落在阴沟的积水里,“咕咚”一声,摔成八瓣,中心冒出个水泡浮在上面。阳光从云缝中挤出来,地面上有了点烘烘太阳。
隔壁五哥口中念念有词:“又出太阳又下雨,又结媳妇又嫁女”。顷刻,六、七个孩子都在吟诵,眼睛却瞟着大人,用意明显,鬼头鬼脑的。我见母亲正对幺婶会心一笑,大概已察觉我们“图谋不轨”。我中午端着碗走神,似乎看到雨后河塘一池浑水,小鱼虾正浮出水面呼吸,这简直是撮鱼虾的绝好机会。“吃饭!”父亲的筷子头敲在了脑门上。
午饭后,几个孩子磨破了嘴皮,几家大人才勉强同意由四哥带大家到华西坝三台山去撮鱼虾。眨眼功夫,大家戴好斗蓬、草帽,提起水桶,抓了几个撮箕冲出门去。
所谓三台山,不过是华西坝的一个土坡,高不到十米,遍坡杂树野草。坡上有三个台地,故称三台山。土坡的南面有个一亩见方的水塘,很浅,小鱼小虾却很多。一到目的地,四哥、五哥几个大孩子就挽起裤脚,下水撮鱼虾,我和毛哥在岸上接应。塘里撮鱼虾的孩子不少,岸上时有提水桶、端盆子的孩子在跑动。我扯了毛哥一下,“快看,那个娃娃绊了”。毛哥脚下一滑,仰面倒地。我拍手大笑,说他是“母猪坐泥”。毛哥气惨了,冲过来要打我,这时四哥高喊“拿桶过来!”个把小时,小鱼虾装满了一小桶。四哥、五哥衣裤都打湿了,其他几个孩子也成了泥猴。然后冒着小雨,一路小跑,搬师回朝。提来井水,淘尽鱼虾,倒入柴锅里炕熟,再放少许油盐,撒点海椒面、花椒面,味道不摆了。遗憾的是,后来我家搬离了华西坝,雨天做花生酱,到三台山撮鱼虾的雨天乐事,便也成为记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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