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冬来,美丽的丹顶鹤在射阳保护区天空自由飞翔。
于先云摄
吸沙疏浚。
程 光摄
渔业兴旺的东台弶港。 程 光摄
多姿多彩的海水蔬菜。 程 光摄
连绵不尽的滩涂紫菜养殖区。 程 光摄
月亮湾:大海帮着我们挖港口
滨海,黄海之滨,古黄河冲积成陆。
3月22日,春暖花开,我们沿新建的海堤奔驰。“有了这道高标准的海堤防线,我们就不怕海浪发飙了”!同行的滨海县委通讯站站长李章全说,10年前,滨海人都躲着海,夏天一起风暴,两三千人就得搬家。
滨海是古黄河缔造的城市。1000年前,县城所在地还是一片汪洋。1128年,古黄河夺淮入海,带来大量泥沙淤积;可1855年,黄河“一使性子”又“回家”了。
大海“反攻倒算”,150年吃掉了滨海20平方公里的土地。黄海的两股洋流在滨海南北分道,形成侵蚀性的海岸。不过最近20年,在海堤的防御下,大海改向下“吃”,帮着滨海人“挖”港口:-15米等深线距海岸4.3公里,比连云港都近;还“吃”出了3500平方公里的“水下平原”,没有暗礁,没有辐射沙洲。滨海港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凡正扩乐呵呵地告诉我们:“花13个亿就能建10万吨的码头,在江苏沿海,哪里建港成本比这还低?”
汽车终于停在规划中的滨海港所在地——地图上那个尖角。大雾消散,灿烂的阳光照着大堤上的四块牌子,图解着滨海港的区位、交通、卫星扫描水深、港区规划。“每天都有考察的专家、洽谈的客商要来实地看看,干脆就把这几块牌子一直放在现场”。
在滨海的24小时,记者时时感受着滨海人建港的激情:每一位领导都要讲讲滨海海岸的不寻常;不同部门的工作人员见面三句话,就已在询问各自招商项目的进展。滨海已为第一位客人准备了“大礼包”:一万亩土地、三公里海岸线,50年使用权,“只要能帮我们把港口建起来……”
大丰港栈桥:海派城市的脚步响起来
大丰,名字取自1917年张謇创办的“大丰盐垦股份有限公司”。
5分钟!记者看着手表,汽车用5分钟走完了大丰人4亿元铺就的路。4.3公里导堤,1450米栈桥,854根桩,直达15米深的黄海西洋深槽!16年,大丰人凭自己的力量跨越了茫茫滩涂,打通了这条入海通道,这条连向上海港的通道,这条走向世界的通道。
“那时候,没有客商愿意来投资建港,我们就自己干!今天,看上大丰港的人都要踏破门槛了!有个香港财团提出整体收购一期工程,还要投资参与二期建设。二期工程要成立项目公司,上海、浙江、国外的客商,想当股东的大有人在!”
3月24日的清晨,站在已建成的两个万吨级码头上,大丰港经济区管委会常务副主任王周斌大手一挥:“向南,我们马上要再伸出去7.5公里,建两个5万吨级码头。”大丰人希望:再过5年,建成拥有12个泊位、年吞吐能力达1500万吨的大港。王周斌说,大丰港已经套上第一匹“拉车的马”——东风起亚选准大丰港作为出海通道,每年从这里出口20多万辆车。占地5000亩的起亚汽车生产基地,贴着港口,即将动工。
守门的大爷轻轻掩上铁门:“9月份以后,就不能随便进门来喽,跨过这道门就是出国啦。”原来,大丰港已是国务院批复的一类开放口岸,下半年正式对外开放,万吨巨轮将从此驶向韩国、日本。
大丰的服务业多由上海人投资经营。上海溢出的产业也首选大丰。上海纺织集团整体搬往大丰,一期投资10个亿;研发抗艾滋病药的迪塞诺医药,也将生产基地放在了大丰,投资1.25亿美元。上海另一家集团投资6亿元,在大风港建高等职业学校,上半年就开工。
“苏通大桥下半年通车,大丰两小时到上海……”王周斌骄傲地推销大丰。
珍禽保护区:灵性的鸟儿守住一方净土
射阳,精卫填海成陆,后羿射日得名。
精卫也好,后羿也罢,似乎射阳人自古就有拯救苍生的使命感。今天,为了一群灵性的丹顶鹤,射阳人又在承担更多的责任和牺牲。
3月23日傍晚,雨中的珍禽国家级保护区。丹顶鹤早已北归,享受这片宁静与自由的,是天鹅、野鸭、白鹭,还有那些兀自欢唱的无名鸟儿。一只散养的小鹤,挂着15号脚牌,从芦苇丛里钻出,引得我们一阵惊呼,它却优雅大方地踱过来,将尖尖的长嘴送出铁丝网,啄起摄影记者的镜头。
保护区主任孙明告诉我们,每年来保护区越冬的丹顶鹤达千余只,占全世界野生种群的一半以上;保护区不仅保护丹顶鹤,还挽救了黑嘴鸥、震旦雅雀等多种濒危物种,有229种鸟类被列入世界濒危物种红皮书。
偌大一片滩涂,就养一群小鸟,值吗?主持沿海开发的射阳县委副书记王勇的回答很是哲人:“不能逆天命而动。”射阳109万亩滩涂,一半以上留给了丹顶鹤。为了丹顶鹤,一切带污染的项目,投资再大也不要!“我们必须要走可持续发展之路,决不急功近利”。王勇透露,一位意大利人正与射阳人“热恋”,若是谈好了,他想在此投下20个亿建港。
雨路泥泞。在海与堤之间3万亩滩涂上,摆满了螃蟹的婚床——农民的蟹苗池子连成20公里长。
朱乃成,一个在显微镜下育蟹苗的农民,捞出一只抱籽蟹,翻过身,母蟹肚上一大团乌黑的蟹卵:“这一只蟹能有35万个卵呢。”好不容易,老朱挑下几粒蟹卵,涂在玻片上,滴上清水,娴熟地放在显微镜下。“望望蟹肠子,我就知道它们有没有吃饱,来判断饵料下得够不够……”
养一斤蟹苗,成本100元,能卖出3000元,“他呀,私家车、小洋房,县城里都有了,是大老板喽” !同来的人“揭发”他。
弶港:将来,都来我们这儿吃海鲜
东台,东部海潮带来泥沙淤积垒高而成台;又因古时烧盐的灶台连绵而得名。
3月26日午后2点,弶港梁垛河闸口,近百艘渔船静静躺在见底的河床上,等待潮水。张英才和老婆从摩托三轮车上卸下七桶柴油,准备搬上船。“今天不回来了,起码半个月,要下去100多公里”。张英才指着他家的船说,一年光捕鳗他们能挣3万多块。
三年前,记者来到弶港,这里的渔老大忙着“养海”,家家买贝类苗撒在海里。如今,再访弶港,这里的人们忙着“养生态”。走了十几个沿海城市,谈沿海开发,几乎必是“建港口”、“工业优先”。而东台市委副书记顾鹏飞偏要从“生态优先”、“旅游优先”说起。
淤涨型的海滩、180多处的辐射沙洲,对别人是个烦恼,对东台、对海产养殖却是宝。顾鹏飞说:“东台只要保住生态,海水养殖的空间大着呢。保住了养殖,就保住了绿色食品的加工链,那可是又粗又大又长的产业链啊!”
今年,3万亩滩涂建成了鳗鱼池,自己上了生产线,一年烤鳗7000吨,全部供应西欧市场,就能赚回10个亿;3万亩的美国斑点叉尾鮰鱼,去年做成保鲜鱼片,全部出口,身价是普通鱼的3-4倍;紫菜加工线去年上了18条;70万亩泥螺,年产7000万斤,过去只卖鲜货,十之八九的钱给上海人赚了,今年招商搞深加工。
旅游业也在悄悄升温。“很多上海人喜欢开车过来吃海鲜,弶港有个村,5家海鲜店,天天客满。我们这儿就是他们的天然氧吧加美食城。”浙江铿达集团投资6个亿,在海滨新建高标准的度假村,“他要把全球适合这里生长的树都种上,每天雇了100多人在种树呢。”
不见工厂林立,不见码头忙碌。顾鹏飞从容不迫地说:“让他们去建港吧。人多了,有钱了,都来我们这里度假、吃海鲜!”
“养一个绿色的大海”
从滨海到东台,这一路上,天天体验感性与理智“分裂”的痛苦。
作为行者,我们渴望海岸少些人为的变化,浊浪滔滔,荒滩漫漫,最好没有工业文明的身影,比如工厂的烟囱,比如坚硬的混凝土。
作为记者,我们天性追逐喧闹,热爱繁华。沿海真荒凉!摄影记者老程一本正经地叹息。他说“荒凉”,是说这儿经济发展没有想象的“热火朝天”。记录沿海变迁的瞬间场景,是我们穿行900多公里海岸线的期望。出发前,我们曾有不少担心,担心到处喊着建港口,到处盖工厂。的确,我们所到之处,主人几乎都要“放(规划)电影”,谈港口建设,哪怕站在空空的海堤上,就着一张图,也能说出建港的种种优势。
听多了,心忧心躁:有必要家家建港口吗?能建起来吗?然而,当我们站在大丰港万吨码头上,吹着猎猎海风,听大丰人说起自费建港的执着与痴迷时,突然觉得:很多“障碍”,比如淤涨型海岸,也许是假定的,对建港造成的困难并非不可跨越。心动可移山。河北曹妃甸,哪有什么条件建港,不也围海造陆建大港,把首钢“娶”了过去?大丰人挺了16年,在旁观者怀疑声中,自己投下4个亿,先把码头竖起来,这便有了本钱招引资本。也许,对沿海各地的建港冲动,我们应该抹掉既有观念,潜心倾听,不要轻易地否定或是肯定什么。在一个崇尚变化的时代,总有意想不到的奇迹在天天发生。且看且思,我们惊奇地发现:有很多人,在经济发展与生态保护的跷跷板上寻找平衡点。在射阳,人们对把五六十万亩滩涂送给“一群小鸟”(丹顶鹤),毫不觉得是“大大的亏损”。在东台,人们对建港口表现出惊人的“冷淡”,他们想在滩涂上种树种高粱、装风车(发电),养一个原生态的大海,养一个绿色的大海。射阳、东台领导说得好:就该如此!这四个字,闪烁着科学理性,让我们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