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矿工在井下吃午饭。
在矿区流传这样一句话,下井挖煤矿是“吃阳间的饭,做阴间的事”。在当地人看来,若非实在无路可退,一般人是不会下矿挖煤的。
这些矿工家庭人口都很多,一个已婚的矿工要负责四口人的生活,未婚的矿工更是要攒钱建房、结婚、生子、供老。而农村里的男人负担都很重,每天不得不在井下高负荷、高风险的条件下工作七到八个小时,有的甚至在十个小时以上。在矿里上班以后,他们还得在家从事农业生产。
只有走投无路才下井
相对而言,吸引这些人到井下挖煤的最大原因是较高的劳动报酬。在一些煤矿,工人采煤有可能拿到2000元或者更高一点的工资。这和一些务农的家庭大半年甚至一年的收入相当。因此,很多人都把煤矿当成赚钱的工具。
事实上,让工人感到压力最大的还是矿难,这一方面意味着工友的离世,另一方面也意味着煤矿停产,收入减少。
而对这些常年劳作在地下的人来说,“要钱还是要命”是个相当简单的问题。
“矿工和家属对生命的漠视让他们很震惊,在许多地方,一家人中好几个甚至全部在煤矿打工的事情比比皆是。
“干我们这行,死伤是难免的,只是谁碰到了的问题。来矿里工作时间长了,什么都不想,只想多挖点儿煤,多挣点儿钱。”而一旦达不到这个目的,一系列的问题随之出现。
“调查中我们遇到一位姓文的伯伯,他是矿上的农民合同工,在矿上工作了十二年,得了三级矽肺病,最多只能活一年了,那个矿主就‘一刀切’,丢了一万元返乡费给他。文伯被逼得没办法,除夕夜里拿着农药去矿主家,以死相逼……”曹渝说。
大煤矿寄生数十个小煤矿
在调查队所考察的煤矿当中,非法运营的私人小煤矿占据着相当大的一部分比例。“在宁乡煤炭坝,一个国有大矿周围聚集着几十个小煤矿”。
这些从80年代初出现的小煤矿,背景复杂,“在这些人看来地方是我的,就地建一个煤矿,挖到煤就是我的,那个时候一个村民小组就可以开采一个矿。”而到了后来,稍微有能耐的人都想着开矿,再后来官商勾结、官煤勾结使得小煤矿雨后春笋般的遍地开花。
“80年代只有2家矿,80年代末增加到十几家,到了90年代增加到50多家左右,而现在宁乡大大小小的煤矿不下百家”,在宁乡煤炭坝,一在国有煤矿工作了26年的中层管理人员告诉曹渝。
这些挤占国有煤矿庞大的资源的小煤矿,通过一些违法的手段,“暴发”也就是迟早的事情。
小煤矿大多把矿井建在大煤矿的旁边,而靠着搭大煤矿的顺风车,聚敛着巨额财富。“仅排水的电费一项,我们每月的费用都在1000万元以上”。
在宁乡煤炭坝,一些曾经辉煌的国企现在已经没了昔日的风光。“我们每吨煤的排水费用在170~180元左右,占总成本的一半”,而那些依附在大煤矿身上的小煤矿来说,这笔费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除了排水费用的节省,小煤矿也总是想办法从国有大矿“偷风”。
如此一来,与一墙之隔的大煤矿相比,小煤矿一吨煤的采集成本便宜上百元,但煤的品质并没有太大的差别。这样,一吨将近300元的煤,如果对国有煤矿来说刚好保本,而对小矿主来说,则是暴利。
最不值钱的是工人
对私有煤矿老板来说,最不值钱的是工人,而这些工人确是他们赚钱的有利工具。“在有些地方,国有煤矿的工人一个月只能拿到七八百,而私有煤矿却能把工资开到2000元,一些有技术的中层管理者一个月甚至能拿到四五千,一些国有煤矿的工人因此而流失”。
不过,最让曹渝和队员震惊的是,小煤窑非法开采,严重浪费着国家的资源。“这些非法开采的小煤窑,见煤就挖,回采率不到40%,每产100万吨煤,竟消耗煤炭资源230万吨”。小煤窑超深越界开采,几乎对每个采区都产生了大面积破坏,造成许多巷道报废。为了争夺矿产资源,矿与矿之间经常是井井相通,打架斗殴的情形经常发生。
“生死合同工”死了不上报
小煤窑出事后有条不成文的规矩:父亲遭遇矿难身亡,儿子由矿主安排到矿上做事;矿工遇事故断了手脚,安排他在地面做井辅工作,就算私了。
而小煤窑的矿工们大都是附近的农民,或者是一些没有其他生存技能的无业务人员,“他们不会说普通话,又没有一技之长,外出打工根本混不开”。原来一位多年混迹于小煤矿的矿工告诉曹渝,小煤矿的合同分为3种:“农民合同工”、“生死合同工”、“无合同工”。
“出事了,‘农民合同工’按农村的标准补偿;‘生死合同工’的矿工死了不能上报,给家属十多万赔偿金;无合同的一般是非法小煤窑的矿工,工资高(每月甚至有四五千元),但安全条件最差,出事故死了就死了,他们一般干三四个月换一个地方。”
一般情况下,“一线农民合同工(一线主力),小工600~700元一个月,大工900~1100元一个月(每班人均出煤2.3吨,每吨520元),因为不是正式工,没有保障三保一金,除了解除合同后的一笔遣乡费,享受不了福利。”
通常一线煤矿工人中农民合同工占87%,但企业内部正式职工与农民合同工的待遇差异很大。同时,很多企业采用“隔月工资制度”,套牢工人,保证矿工源。
与冒着生命危险,长年劳作于地下,月收入1000元~2000元的矿工相比,一些小煤矿收入的两极分化触目惊心。
调查数据显示:私有煤矿老板年收入都是几十万上百万元,甚至更高;不少煤矿企业的管理人员月收入达到3000元~4000元。
“数字化”矿工
矿工受教育程度
小学及文盲 32.2
%初中 50.5
%高中 14.2
%高中以上 3.1
%做矿工的原因
家庭负担重56
%没有职业技能 62
%没有其他工作做48
%矿工安全感
煤矿很不安全 36
%煤矿不安全 52
%矿工健康状况
曾经受过伤 43
%患有风湿 69
%经常腰酸背痛 74
%煤矿收入分配
一线农民合同小工 600元~700元/月
一线农民合同大工 900元~1100元/月
正式工 1000多元/月
小领导 2000多元/月
大领导(分红不算) 3000元~4000元/月
私有煤矿老板 18万元/年
劳保和社保状况
没有签订劳动合同72
%没有加班费 53
%没有办理社会保险和工伤保险 47
%没有定期体检38
%(数据来源:《湖南煤矿工人心理安全感的影响因素及提升策略》 调查各类样本共计745人,煤矿工人545人,高空建筑工人200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