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难免会遇到些磨难、阻滞,但像坎坷如此密集并几乎充满一生的夫妻,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疾病、贫困、暴力、精神残疾、孤儿、寄人篱下、流产、无后、自杀、癌症……这些苦难的字眼,在他们夫妻的生活经历之中都可以找到。他们屡次濒于死亡,但好几次却都不可思议地化险为夷了……
他们的故事是我从邻居的口中得知的,邻居跟他们是姐妹亲。
邻居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我叫她刘大妈。有时天气好,我带着孩子晒太阳,而她正好也在,我们会东一搭西一搭地聊几句,时间长了,也算熟了。后来,她跟我提起了她的这个亲戚:“我还没见过有比他们的命还苦的呢……”于是,一个让人匪夷所思,又充满传奇色彩的真实故事,从刘大妈的口中娓娓道来。
她从小命运多劫难
那个人有了外遇,还威胁她,不让她回娘家,跟谁都不能说这个事,否则就是一顿暴打!
刘大妈的妹妹现在也有五十多岁了,从出生开始一直是小病不断。她到五岁时,突然在股骨的部位长出来一个小包,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肿块已如贴饼子般大了,天天疼得她嗷嗷叫,说句不好听的就跟“鬼哭狼嚎”差不多了。那时家里孩子多、穷,特别那个时候对女孩子都不重视,看着实在不行了,家里才请了一个赤脚医生给她看了看。
大夫看后说她得的是“骨缝疮”,实际跟营养不良有关。那时的她已经相当虚弱了,近乎奄奄一息,家里甚至都准备了装裹她的草席,以及用来掩埋她的土坑。诊治之后,他们听从大夫的建议,把家里仅有的两只老母鸡给杀了。刘大妈记得那时她十多岁,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地给妹妹喂鸡汤,而妹妹也贪婪地一口接一口地吸吮着,强烈的求生欲望似乎也让她感觉到,这可能是她惟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了,而她要紧紧地抓住……
没想到,效果很快就出现了!肿块日益变小以致消失,她奇迹般地恢复了往日的活蹦乱跳,成功地逃过了一劫!不久,她的手还被狗咬过一次,但比起她后来受的苦,这倒不算什么了!
刘大妈说她妹妹性格太懦弱,约二十岁时嫁给了附近的一个瘸腿的残疾人。那时刘大妈已经离开了家乡,来到了北京,后来的事都是他弟弟打电话时哭着跟她说的……
刘大妈妹妹嫁过去之后开始俩人还好,但不久那个人就开始看她不顺眼,非打即骂,在他们有了一个孩子之后,那个人还有了外遇,常以做饭等借口支开刘大妈的妹妹,以便他将外遇带至家中留宿,还威胁她,不让她回娘家,跟谁都不能说这个事,否则就是一顿暴打!
刘大妈的弟弟发现他们好长时间都不回娘家了,骑了个自行车跑去看这个妹妹。当时那个男的正好不在家,妹妹终于见到了亲人,顿时,所有的委屈、压迫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抱着哥哥哇哇地号啕大哭……“我弟弟知道了真相,气得拉起她就带回了娘家,从此再没回去。跟他离了婚!”刘大妈提起当年还是无比愤慨。
刘大妈的妹妹和那个男的离了婚,孩子也归男方抚养。但因为此事,她在精神上受到了强烈的刺激,说话做事开始有些神经兮兮的了。
见此情景,刘大妈说不如给她换个环境,就这样,她被刘大妈带到了北京。
他命苦似黄连
他两岁的时候,父亲亡故了,随后母亲便再嫁他人,他,自然而然成了一个孤儿。
他两岁的时候,父亲亡故了,随后母亲便再嫁他人,他,自然而然成了一个孤儿。不久后,他被一个在城里的亲戚收养。但到十来岁时,因为嫌他性格淘气顽劣,不好调教,亲戚又与他解除了收养关系,把他送回了他在京郊的出生地,暂时跟他叔、婶生活。
刘大妈说到这儿,又插上一句别话:“他婶子后来见面时跟我说,她嫁过来时十五岁,这个小叔子也十来岁,我们整个是仨孩子过日子,家里也是什么都没有,这日子过的哪是一个‘难’字了得呀!……”
等他的叔婶在第二年有了孩子之后,他们再也不愿意管这个小叔子的事儿了,不得已,他只得自立门户,在村委会的帮助下,他给大队看起了菜地,过起了勉强温饱的生活。
因他条件太差,没人愿意给他说亲,所以,直到他三十岁,还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个时候,刘大妈的妹妹刚被带到北京,而刘大妈的一个远方亲戚正好和他是邻居,经过她从中撮合,双方见了面。
刘大妈把以前发生的一些事都跟他说了,而他也没有意见,同是天涯沦落人,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刘大妈跟他说:“知道你也不容易,别的我们也没什么要求,只要你能对我妹妹好就行了!”两个饱经磨难的人就这样开始搭帮过起了日子,好歹算是有了一个家。
两次流产,她从此无后
这次手术将她的子宫切去了半拉,据说还可以怀一个,但经过与死神这场惊心动魄的较量之后,他们已将怀孕视为雷区,再不敢贸然踏进一步。
他们结婚了,彼此也算找到了依靠,刘大妈也时常过来接济照顾。一年风平浪静,生活似乎越来越向好的方向发展,之后的第二年,妻子怀孕了。
男耕女织,生活虽不富裕,倒也其乐融融。
但谁想到开一次小小的玩笑,却能酿成了大祸?一次妻子蹲在地上烧火做饭,丈夫从外面回来,似乎想给她一个惊喜,因他站着,高,就从身后用脚对她比划一下,妻子下意识地扭身反抗,没想到就这样一打一闹,妻子立刻就见了红,孩子也流产了!
孩子没了,这对他们从共同生活以来,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很长时间,他们都在丧失孩子的悲痛中挣扎。
对他来讲,中年得子,孩子来得并不容易,而这下,让他们对未来美好的憧憬在瞬间似乎都灰飞烟灭了,每每想起,丈夫都后悔地直抓自己的头发……
刘大妈记不清又过了多长时间,一次她的妹妹干了回体力活,到晚上的时候,她突然腹痛不止。她的丈夫赶紧出去找车,等他终于驾着大队的马车,把妻子送到了医院,他才知道原来妻子已经又一次怀孕,而之前他俩竟都浑然不晓。
大夫说她是宫外孕,而且已经开始大出血,从外表看不出来,是因为血液都流向了腹腔,最终把肚皮都撑得圆鼓鼓的,当时的情况相当危急,必须马上做手术!不过前提是,住院押金得先交上。
丈夫赶紧去凑钱,等他把押金交上,那些大夫还后怕地说:“如果再晚六分钟,她就没救了……”
这次手术将她的子宫切去了半拉,据说还可以怀一个,但经过与死神这场惊心动魄的较量之后,他们已将怀孕视为雷区,再不敢贸然踏进一步。
他丧失了生的勇气
一次他突然发起了烧,烧得都呈昏迷状态,在家歇了几天之后,回到厂里,招来若干个责怪。
他后来又当上了清洁工,干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又到了一个小型钢厂当起了装卸工。
一次他突然发起了烧,烧得都呈昏迷状态,肯定不能上班了。在家歇了几天之后,他又回到了厂里,谁知大病初愈不但没有得到同事的安慰,反而招来若干个责怪,人见人说。
有个头儿,说他假也不请,并要依此对他进行处罚。同事也埋怨,说一个萝卜一个坑,你一歇我们都撑不住了。最让他觉得气不过的是,一个比他小很多的女同事也对他这个老爷们儿狠狠地抢白一顿……
晚上,他躺在床上,想着白天的种种,满腹委屈,再回忆起他以前的日子,此时的心情如灰色调的生活像过电影一样,在脑中一一闪现。
他终于扛不住了,悲从中来,一行热泪顺脸滑下……旁边精神仍稍有异常的妻子正在酣睡,而心如死灰的他拿起了妻子每日吃的安眠药,80片,毫不犹豫地一口吞了下去……
第二天,妻子起来后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她像往常一样先下地干活,回来之后做饭。她叫丈夫起床,但丈夫没动静,她并没觉得奇怪,以为他是太困了。
吃过早饭,妻子再次下地,直到中午才回来。她发现丈夫还是沉睡不醒,叫了几声之后,她又开始做中午饭……约下午三点的光景,她才主动用手去摇她的丈夫,这时,她猛然发现丈夫已口吐白沫,早已不省人事,忙慌乱地跑向外面喊人求助……
又一个奇迹在他们家发生了,按说已经这么长时间,人即便不死也得留下些后遗症,但经过医院的救治之后,他康复了!
只不过因为洗胃等一系列的折腾,他有些虚脱而已。
夫妻双双被熏倒被当尸体扔上车
邻居发现他们已经气若游丝,几乎都停止了呼吸!
他的自杀行为让他所在的厂子引起了一次不小的震动,大家纷纷回过头来安慰他,不但收回了将要对他实施的处罚,还给他进行了一些物质的补助,他反而因祸得了点小福。生活又一次在磕磕绊绊中继续了。
一直到2003年的初春,大中午的,一个邻居上他家串门,敲门不应,从窗户看,两个人还躺在床上,但对外面的声音却充耳不闻,没有丝毫反应。
邻居觉察出不正常,忙破门而入,用手试试,发现他们已经气若游丝,几乎都停止了呼吸!他们本着最后再救救试试的心态,由村里出面,开车把他们送到了医院。
这回,幸运之神再次眷顾了他们,又一次逢凶化吉!在医院,天天高压氧舱,愣是又把他们从死亡线拉回了。等他恢复了神志,一动就觉得浑身疼,再仔细一看,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据说,这是救助时大家都觉得希望不大,所以没有“轻拿轻放”的结果。
村里安排一男一女在医院里专门伺候他们,这是五保户才能享受的待遇。
阳光终于照到了他们身上
责任田里盖起了高楼,他们每月可领到补助,每年还能得到分红。
城市化的进程日益加快,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都不用种地了,责任田里高楼拔地而起,与以前艰难地土里刨食相比,他们无子女身为五保户,到这时候每月不但可以领到补助,每年还能得到不菲的分红。接着的两年,老两口身体都无大恙,他们无子女倒成了优势,有时间就出去游玩,倒比那些还得在家看孙子的同龄老头老太太多了几份潇洒。
也许正像一句话说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但是,在这种安详的幸福里,死神却在悄悄地酝酿着更大的阴谋。后来,他得了淋巴癌!因位置特殊无法再动手术,每日只能靠止痛片度日。渐渐的肿瘤开始压迫食道,只能吃流食。
一个漆黑的夜晚,他看看旁边的妻子已经睡熟了,摸索着从床上起来……
“咣当”一声,妻子被惊醒了,她看看旁边,没有丈夫,顺着声音来到了南屋,见丈夫坐在地上,房梁上还挂着一节已被挣断的绳子,妻子顿时泪如雨下……
绳子不结实,他自杀没有成功。2006年的第三季度,他已骨瘦如柴,生命的迹象越来越弱,除了有精神障碍的妻子,他全靠一个侄女照顾,而这次奇迹没有出现……
他走了,弥留之际,他做主把财产都留给了这个侄女,而侄女也许诺会给他的妻子,即她的婶子养老送终。现在,听说她们相处得还不错,刘大妈的妹妹也算是老有所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