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有为卧龙寺“盗经风波”

　　米景

　　卧龙寺始建于隋，初名福应禅院，北宋太宗时该寺主持惟果终日长卧，人称“卧龙和尚”，遂改现名。民国十三年（公元1924年）十一月，晚清戊戌变法领军人物、著名学者和书法家康有为，应陕西督军兼省长刘镇华之邀，前来西安讲学。

　　原来，卧龙寺藏有一部南宋平江府（苏州）延圣院摹刻的碛砂大藏经（明印），纸质坚韧，字迹隽秀，十分珍贵。康有为见经卷残缺不全，又生书鱼，而边头竟被人剪做鞋垫，甚是心疼：“此经已如断玉，若不即刻抢救，将成齑粉。”该寺早有此打算，困于资金短缺难于付梓。康趁机提出由他筹集资金，整理补齐后，运往上海以珂罗版先进技术重印。双方一拍即合，当下签订合同，规定重印之后，原经归还卧龙寺。

　　前往卧龙寺拉经的是刘镇华的部下，这些兵卒多为文盲，更不懂佛经版本，进了藏经阁，打开描金楠木藏经柜，见经卷就搬。偏偏康有为和该寺主持都不在现场，无意之下，柜中别的经卷也被搬上车拉走。寺中僧人发现少了经卷，找康查询。康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将拉错的几本经卷退还就是了。但众僧不答应，认为康蓄意浑水摸鱼。此事几经风传，走了模样，成了康有为黑夜潜入卧龙寺盗走大藏经，一时舆论哗然。

　　陕西知名人士纷纷集会，发表演说，声讨康有为图谋不轨。又推举省议员陈松生律师以省古保会名义起诉至地方法院。法院立案后，派法警持票前往中州会馆可园，欲拘在此下榻的康有为归案，但被阻。人们气愤至极，团团围住会馆，以防康携经逃跑。渭南名士武念堂写了一副对联贴到会馆大门：国家将亡必有，老而不死是为。横批：王道无小。此联将康的姓名巧嵌于联末，却隐咒骂之字。上联出自《礼·中庸》“国家将亡必有妖孽”（嵌“有”隐“妖孽”二字），下联出自《论语·宪向》“老而不死是为贼”（嵌“为”隐“贼”字）。横额据“王道无小康”（隐“康”字，暗点其姓）。极尽嘲骂讥讽之能事。更有甚者，上海陕籍徐朗西请人画一幅“康圣人盗经图”，并配以“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标题，发表于报纸上，举国轰动。

　　康有为气急败坏，自恃有刘镇华撑腰，且盗经无实又签有合同，拒不归还大藏经。“有些人不明真象，扑风捉影，胡骂乱咬，我康某不予计较。若打官司，康某倒愿奉陪，敝人要在大堂之上讨个公道，还我清白！”不久，康准备南归，陕西古保会闻讯发文，要潼关内驻军沿途截扣大藏经，勿使宝经流出陕境。康有为见硬带走大藏经已不可能，当夜派车将经送还卧龙寺。

　　后来，谈及此事，有人问康有为重印大藏经是否有私心。康笑道：“碛砂大藏经乃国之重宝，匹夫皆有护珍之责。陕人清贫厚道，然不知惜珠耳。”经此风波，南宋碛砂大藏经于1928年移至陕西省图书馆秘藏。1935年，杨虎城、范成法师、朱子桥等出资，影印碛砂大藏经。1962年我在关中书院（省师范学校）读书，数游卧龙寺，曾写一首《南柯子》词感其事：“西谒孔家庙（碑林），东瞻董圣陵（董仲舒墓）。中间常拜一条龙。多少痴心香客净魂灵。御匾天王殿，碛砂大藏经。古来宝气几千重。莫怪西游夫子惹偷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