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如何做普通话时代的对手

　　5月12日，随着新书《听老吴韶韶》在新华书店正式面世，南京知名主持人吴晓平及其引发的“方言现象”再次进入公众视野，引发新一轮的关注和争论。而在本报记者对南京新闻、语言、影视评论等领域的学者采访时，他们也众说纷纭，对方言节目“桥”还是“墙”难以下定论。

　　一方面，是“方言不是时代的对手”，方言的市场在逐步萎缩，另一方面，方言热在南京正逐步升温。南京广电集团十八频道副总监李晓辉还告诉江南时报记者，他们会进一扩大规模，把《听我韶韶》打造成一个优秀的品牌。

　　靠方言“韶”出名的主持人

　　抬头，“嘿嘿”地笑着打招呼，握手，签名……

　　像举行仪式一样，5月12日，年过半百的吴晓平端坐在新华书店的一角，不停地为新书《听老吴韶韶》签名，尽管每隔一会时间就要轻轻地甩甩发酸的手腕，可是看到面前拐了几道弯的“长龙”，他仍是满脸堆笑。

　　新华书店的销售人员介绍，当天上午10点半到11点半，吴晓平现场签售了300多本书。

　　“我以前也出过几本书，记得出版《金陵二胡》时，也在书店举行过现场签售，但是根本卖不动，结果一个上午就签出去5本，活丑吧！唉，那时‘么得’名气啊，书其实是好书。”老吴撇着南京话透露说。

　　他认为现在书卖得火，并非自己的书写的有多好，关键是自己出名了，他的身份是南京广播电视集团十八频道《听我韶韶》主持人，而这个栏目，和他的新书有一个共同之处——都是以南京方言主打。

　　南京广播电视集团十八频道《听我韶韶》制片人丁彭也开玩笑地总结说：“老吴的出名就在于他只会说南京话，不会说普通话。”

　　此前，曾有南京地方纸媒开辟专栏供“方言写作”，接着去年南京电视台十八频道推出方言栏目《听我韶韶》，如今出版社也将目光瞄向方言，观察人士分析，方言正在南京逐渐升温。

　　但是，就目前国内情况看，方言的生存并不乐观。

　　不久前，北京学者敬文东在《方言以及方言的流变》中写道：“新时代的曙光照进了方言。方言不是时代的对手。其实，谁又不在时代面前被揍得鼻青脸肿呢？”

　　“方言不是时代的对手”，迅即像概念一样到处流传。

　　值得一提的是，在涌动“方言热”的背后，也是争议无处不在。

　　一位“乌饭”在西祠胡同里发牢骚说：“作为一档地方方言的栏目，吴晓平借助《韶韶》节目向公众讲讲城中事，说说百姓苦，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就不明白，怎么会引起这么多争议，还上升到‘倒吴’的高度，有这个必要吗？”

　　5月12日，本报记者在新华书店老吴的新书签售现场，采访了部分购书者。家住鸡鸣山庄的老齐扯着嗓门说：“我认为老吴还是敢说话的，说出了老百姓的心里话。这才是发挥了媒体的舆论监督作用，我们全家都爱看老吴的节目，就在于节目有人情味，敢批评丑陋现象。”

　　“表面上这是方言栏目，实质上我认为应该是新闻评论栏目才对。”老齐告诉记者。

　　“桥”还是“墙”，永无谜底？

　　昨天下午，本报记者采访时，江苏一位在学界享有声誉的语言学专家认为，方言电视节目有一定的积极意义，“它采用当地百姓熟悉的语言，讲述发生在他们身边的故事，当地的民俗、地名文化等，在弘扬地方文化、增加文化内涵等方面发挥着一定的作用，给人一种温馨、亲近的感觉。”

　　这位专家认为：“方言节目说白了就是桥，或者墙的问题。也就是说如果节目做得好，可能对于本地人来说是个信息的桥梁，可是对于外地人来说就是信息的墙壁。”

　　可是，新闻专家似乎更看重节目的“市场”，南京大学新闻传播学院院长方延明教授告诉《江南时报》记者，方言电视节目早已不新鲜，较早的就是在重庆出现，后来影响到全国。“这是新闻小众化、区域化的一种表现，如果深入探讨的话，会发现它还是民生新闻的一种，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如何吸引受众。”

　　“电视台作为大众媒体，也应该做到雅俗共赏，满足不同的受众群体，就要有严肃的节目，也要有娱乐性的节目。至于某些人所担心的会影响到推广普通话，我认为还不至于，毕竟不可能单纯一个栏目纯粹方言就有那么大的影响。另外，说节目影响到南京的文化品位，这种说法也有点武断。”对于相关的评论，方院长分析说。

　　南京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青年学者张宁博士则指出：“目前南京的方言节目是在一定的度之内发展的，倒没有什么负面影响，一旦放开泛滥的话，就很难说了。我的意见是不宜提倡方言节目，但是也不能一刀切来打压方言类节目。关键是抓住方言类节目流行背后的根本原因，具体分析症结所在。对于这类现象应该适当引导，让它逐步规范化，防止低俗化的倾向。”

　　江苏省影视评论学会副会长，知名文艺评论家张永祎对这一现象一直比较关注，他认为：“从语言生态上看，方言是客观存在的，而语言本身也需要多样性，因为多样而丰富。但是，作为公共领域的传播平台看，如果局限于方言的话，是不利于信息和思想的传达的，反过来说，如果仅定位于南京的人群，也是可以理解的，从传播效果上看，就会受到局限。

　　专家们还把《听我韶韶》和央视的百家讲坛放在一起比较：“虽然二者都比较火，但是原因却完全不一样。百家讲坛是一个讲座，它主要靠传播知识为主，主讲人都是来自高校的知名学者，而《听我韶韶》则完全是一个新闻评论栏目，更多的是因为反映民生疾苦，针砭时弊，适时影响社会，而深得百姓认可和喜爱的。这一点是方言背后最值得关注的地方。”

　　昨天中午，本报记者电话采访了省语委会有关人士，他直截了当地说：“推广普通话，只是为了让人们在公共场所有一个相对统一的交流工具，目的绝对不是为了消灭方言，有特色、有市场的方言节目并非一定不可办，但这样的节目一定要控制数量，毕竟大众传媒也是国家推广普通话的一个重要途径。”

　　方言保护是否需要坚持？

　　吴晓平告诉《江南时报》记者，目前他正在策划一个系列丛书，“纯粹以方言写的，并且想办法再便宜一些，让普通百姓也能买得起。”

　　提及电视方言节目是否有违国家推广普通话的背景，以及在社会上的争议时，老吴显得颇为激动，随即打开了话匣子：“这是江苏唯一一家获得省语改委批准的方言节目。保留方言，就是为了保留一点地方文化的血脉，要不少数民族语言为何也要保留？要说使用方言，可以说是央视开的头，东北方言现在流行全国，比如什么“忽悠”之类的，现在大家不是都在说嘛？”

　　他反问道：“语言是工具，没有什么优劣之分。南京话博大精深，它的贵族气息甚至远高于普通话，江苏那么多的电视频道，保留一点方言节目有何不可？”

　　《听老吴韶韶》由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该社图书营销部主任王健告诉记者：“我认为这是一种以非主流的方式传播主流价值观的宣传方式。”

　　王健透露，此次老吴的新书，他们首次印刷就有1万册，“正因为方言俗，他才会火，因为他走的是群众路线。”

　　南京广播电视集团十八频道副总监李晓辉在接受《江南时报》专访时说：“我们围绕栏目举行了一些学术座谈会，我个人也对栏目有些思考，我刚写了一篇论文，提出栏目实现了三个创新。一、表达方式的创新，增强了地域的贴近性和民众亲和力。二、内容为王的创新，与众不同的差异化定位。比如我们的‘城南旧事’栏目，让老观众找到昔日的回忆，让新观众看到城市的变迁。三、主持风格的创新，老吴身上兼具邻家大叔的深沉和草根主持人的深刻，通过主持人淋漓尽致的发挥来达到整合资源的效果。”

　　记者在采访中，有知情人士介绍说，老吴的主持风格更多地是因为他的身份决定的，老吴作为一名知名作家，一位职业报人，其阅历都决定了他的涵养要高于其他同行。“老吴，一位生活在老城普通巷道的百姓子女，他对底层群众生活感同身受的体悟，让他的主持充满了对底层民众的怜悯。”

　　同时，对于外界评论所说的内容低俗等问题，李晓辉显得很平静：“过多地纠缠于语言方面，已经没有什么意义。至于低俗，我们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目前正在考虑改版。但是，提高档次有个时间问题，不可能一蹴而就，我们采取的是先吸引观众的眼球，先提高知名度，再提高美誉度。我们有步骤，有想法，会进一步把《听我韶韶》打造成一个优秀的品牌。”